第三章 三彩在召喚(2 / 3)

“不管說是直接指揮也好,還是間接唆使也好,反正經過偵查已經清楚:由於這個外國人以高價引誘,當地小暴力團活躍起來了。”“這也可以理解。在當局追究下,暴力團的經濟來源一天比一天枯竭。要搗騰古玩文物需要一筆巨款。他們也知道隻要掌握訣竅,不需本錢,就可以把貨搞到手。比方說,去偷武藏寺的經筒。

“隻要知道埋藏位置,一個小時就能挖出來。這樣輕易地使幾百萬日元的巨款落入腰包,對於資金困難的地痞來說,的確是再好不過的目標。”“那,”麻也子插嘴說:“管事人把經筒全都挖出,放入貯藏室不行嗎?”“也有這種設想。但需要經費呀!我們縣教育委員會為保護修建住宅而毀壞的古墓群已經竭盡全力了。”“正統的作法是把武藏寺和它的院內經塚、經筒作為一體,以本來的麵目保存下來。寺院住持和我們的煩惱就在於此。”“手段惡劣!”麻也子緊鎖眉頭。“那都是些珍貴的民族遺產啊!為了自己撈取金錢就幹這種盜竊勾當,真卑鄙已極!”“損失太大了,麻也子小姐,”哲夫從旁插嘴說:“桑野君一說起來總是那麼慷慨激昂,是為了保護珍貴的民族遺產哪。現在,我們身邊的公害、私害實在太多了。”“啊,”桑野受到鼓舞,又接著說,“的確,在經濟高度發展之中,國民的生活富裕起來,日子也好過了。可是,還應該看到我們正在失去的東西。”“為了建設新幹線、修築高爾夫球嚐建造住宅,推土機每天都在推倒生長了數百年的古樹、鏟除古墓、毀壞古跡”“不僅加此,還有這些民族遺產流失國外的問題。最優秀的古代藝術品在向國外轉移,這已經不是打昨天或今天才開始的事情。”桑野激憤起來。麻也子覺得他的活充滿正義感。哲未也熱心地傾聽著。

“舉例來說,作為我國的民族遺產,在世界上享有盛譽的風俗畫浮世繪,現在在日本己經無法單獨展出任何一位畫家的全部作品了。從明治初年開始,一些最卓越的作品,就向國外流失。歌麻呂。寫樂、北紊的作品都遭遇到厄運。”“是用錢買走的,所以還被認為合法。即使合法,難道就可以讓極其重要的民族寶貴遺產流出國外而置之不顧嗎?何況,又是利用盜掘手段、通過惡劣的掮客轉手的,真豈有此理!”桑野說到這裏才喘了口氣。

“布魯特和經筒盜掘事件確實有聯係嗎?”麻也子問。

“是的。他幹了非法勾當,卻不露馬腳。”“前幾天京都被殺的那個布魯特就是此人嗎?”麻也子“不錯。警察當局的偵查記錄也證實了他是個臭名昭著的古董販子。”夜深了。桑野和哲夫的話對麻也子很有參考價值。麻也子送出他們時,十一點多了。

在家門口,哲夫悄悄對麻也子說,“桑野先生這些話,我很想讓您聽到。他的話證實了我對您父親身邊發生事情的推理。後天,我們到宗像大社去吧!到那裏我接著談。”“好!”麻也子回答。

3

這一日,晴空萬裏。

麻也子和哲夫身著輕便服裝,從博多站上了電車。

在國營電車赤間站換乘公共汽車,二十五分鍾即可抵達宗像大社。宗像大社也叫宗像神社,供奉著掌管交通的神,很受市民擁戴。

正月的頭三天,朝拜者極多。寬闊的停車場擠滿汽車。主要幹線的3號國道處於堵塞狀態。

宗像大杜是田島邊津宮、大島中津宮、衝島衝津宮三處的總稱。莊重的田島大社不過是它的一部分,對於普通市民來說,去衝島衝津宮,每年隻有一次機會,並且隻有被挑選上的人才能去。大島中津宮也須渡海才能到達。因此,地處幽靜角落,有停車場等設施的邊津宮,便因這種種理由成為市民的朝拜地。

在電車或公共汽車裏,麻也子和哲夫都很少講話。今天,麻也子想聽到哲夫對一係列事件的推理和看法,但在車上不便涉及這些內容。

在大社前而跳下公共汽車後,二人向玄海海麵眺望。牧歌式的田園風光環繞著大社的周圍。公路的一側,流過一條清澈的小河。

二人走了起來。

“大社的地盤真寬闊呀!”哲夫說。“當年,大社竟敢和勝敗未定的政界勢力相抗衡,守護了大片領地,實在令人欽佩!”邊津宮占地七萬五千平方米、中津宮二萬平方米,衝津宮連同整個島子共有六十七萬平方米。三處加在一起,大社麵積相當於後樂園球場的六十八倍。

在設施完備的寬敞的停車場前,新建了漂亮的事務所。兩人贍仰過神殿後,便轉到後麵。

無論是正殿還是配殿都是木質結構,到處可清楚地看到木質花紋。可以推測到它的建築年代相當久遠。

“宗像大社於天正年間重建,距今已有四百年曆史。瞧!五間社的建築樣式,屋頂前坡比後坡要長些。”參加過衝島遺跡考查的哲夫,似乎對宗像大社的建築了如指掌。烈日炎炎,從樹林裏吹出的風,撲在麵頰上仍是涼爽宜人。

“這裏是寶物殿,又要見到唐三彩啦!”哲夫說。

麻也子也無限感慨。

可以說正是由於菅原哲夫參加衝島遺跡考察,才使麻也子對唐三彩發生興趣。麻也子接連參觀了東京國立博物館、京都國立博物館,她曾在這兩處看到唐三彩,她深為唐三彩的魅力而激動。

現在、麻也子將看到最早在衝島發現的唐三彩。

寶物殿是一座橫向狹長、瀟灑不俗的建築。地板顯著高出地麵,大概是為了防潮吧!不消說,它是一座卓越的混凝土建築物。

踏寬闊台階去買門票的哲夫,和管事人交談幾句話後,便掛著失望的臉色退了回來。“麻也子,真對不起,我一時疏忽!唐三彩、奈良三彩今天都不展出。這裏規定一年之中隻展出幾個月,現在正值唐三彩入庫存放時期。這樣重要的文物,當然不能一年到頭總展出,我先打電話問一下就好啦!還有其他展品,咱們看看不?”麻也子失望了,但也無法可想。

“哲夫,待一會兒再說!先到那邊走走。”

其他展品以後還能看,麻也子此刻想聽哲夫談話。

“好吧!”哲夫爽快地答應著。

寶物殿的後麵有片樹林,中間穿過一條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小路。鬱鬱蔥蔥的樟樹遮住了頭頂驕陽,非常涼爽。

“我做了種種分析和推理!”哲夫開口說。他揣摩著麻也子心理,把話題轉入案件。

“我覺得,從您父親對我給您信中有關唐三彩內容所表現的關切中,似乎能找到問題的關鍵。您父親以前也熱愛古代藝術品嗎?”“還沒發現他如此熱愛。他畢業於福岡以漢學聞名的中學校,所以一直對漢詩和書畫饒有興趣。當事業順利時候,他也進出過古董店,偶爾買些書畫和端溪硯、歙州硯之類。”“我看他和常人一樣!貯藏室裏,放些青瓷和白瓷。”“工作之餘,常進貯藏室獨享眼福呢!”“那麼,他確實很關心哪!”哲夫邊思考邊說。“我想,您父親也許收藏著很重要的古代藝術品,或是知道它的保藏地點,這樣就有可能卷入交易糾紛裏了。”哲夫這樣一說,麻也子也有同感。回想那個橫田老頭兒和父親的談話,就有很多可疑之點。

“不過,”麻也子說,“難以想象父親會收藏著價值那樣高的古代藝術品!”橫田老人說的有人要付一億日元巨款,在麻也子看來是絕不可能的事。勇造買進的古董,最貴的如青瓷、白瓷也不過五十萬日元。記得端溪硯到手的時候,他曾嘟噥說:“值五十萬日元,是咱家的第一珍寶!”當然不能說父親對古董和書畫不喜愛。但,在東京和福岡時,因為終日忙於事業,確實沒有閑暇特別留意古代藝術品。

“可是,我不能不認為,您父親知道這種藝術品的保藏場所。布魯特打來電話後,令尊親去拜訪就是最好證明。”“前天晚上,您也聽到桑野先生的話了。在古代藝術品收集方麵,理查德。布魯特在日本張了一麵很大的網!”“那,難道說這東西是唐三彩啦?”“我本來這樣想,可又覺得未免太荒唐,就打消了。當今世界上的唐三彩,幾乎都已經登記備案。哪個地方有唐三彩,都是明擺著的事。縱然屬於個人所有,去向也都一清二楚了。”“時至今日,所有權沒定的唐三彩,當然不存在啦!”“我也想過:這件人所矚目的古代藝術品,或許是和唐三彩價值相接近的東西!”“哲夫,爸爸一定知道那件古代藝術品的下落,所以布魯特和暴力團才來糾纏”“據我判斷,可以這樣認為。世田穀住宅被闖入也是符合這個推理呀!”走到小道盡頭,在人影罕見的嫩綠樹叢之中,一條狹長的石階小路通向山岡。

“上麵是祭壇,是天神下界的地方,上去嗎?”“上吧!”麻也子說。

神社環境幽靜已極。麻也子登上台階時,連身旁哲夫的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父親受到糾纏哲夫的推理使麻也子覺得真實可信。

陡然間,麻也子想到仍在東京的父親,她的心有些悸動。

“我,害怕呀!”站在石階中間的麻也子恐怖地說。

“不要怕,有我呢!”哲夫深沉有力地回答。

“哎”

站在陡峻的石階小路上,仰視天空,她感到一陣暈眩。

哲夫扶住搖搖晃晃的麻也子,她的臉一下子埋到哲夫寬闊的胸膛裏。

麻也子聞到了一股健康人的汗味。這是男性的氣息,是她將要一塊兒生活的男子的體香。

倆人的嘴唇自然地接觸了。

恐怖感從麻也子心裏消失。

麻也子眼花繚亂,似乎過了很長時間,又象極短的一瞬——這是令人陶醉的時刻。

心髒在猛烈地跳動,仿佛要溶化了。嘴唇分開時,倆人都噓一口長氣。“哎呀!”麻也子通過哲夫的肩頭,看著藍天,驚奇地叫喊起來。天空出現一條鮮豔的彩虹,象橋梁一樣伸向玄海遠方。“啊,真美呀!”哲夫高興地說。

美麗的三色彩虹,從大社上空騰起,落到遙遠的海麵上。那一帶不正是衝島嗎?“啊,三彩之橋!”麻也子目不轉睛地說。

4

當天晚上。

父親曾說晚四天到達福岡。若是這樣,明、後天該到了。晚九時剛過,父親起居室的電話鈴響了。麻也子拿起聽筒,是父親打來的。

“爸爸!”聽到久別的聲音,麻也子高興得跳起來。

“還要再過十天才能到你那兒!”父親的話照樣很簡單。

“哎呀,哲夫的父母等您哪!”

“對不起,我一時無法脫身!”

“啥事呀?辦公司的事務嗎?”

“不,不是。”

“爸爸,我擔心極了。您告訴我真話。”

“別擔心!”

“可是”

“你擔心的那種事,我不會做的。”

“爸爸不會做,難道不會被人盯著糾纏嗎?”電話裏出現短暫沉默。“爸爸!”她又呼喚一聲。“現在沒法說呀。”“我要回東京!”“我不能留在東京。”“那,您去哪兒?”“反正你不要擔心。”“爸,我隻問一句,您的事與唐三彩有關係嗎?”瞬間,對方又陷入沉默。“這個眼下也不能說!哦,你那兒桌子裏算嘍,以後再說!”電話切斷了。麻也子放下聽筒,就勢在父親的寫字台前坐下,陷入沉思。終於親耳聽見爸爸的話音,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