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驚。這不是犯罪嗎?但,曹長的話對我有很大吸引力。
“字佐美,事情如果順利,東西運到日本後,可以把彩碟讓給你。”我無法擺脫這種誘惑。
話雖如此,我也不想把全部罪過推給和田曹長。因為最後不管是龍耳壺也好,還是彩碟也好,都歸我所有了唐三彩的魅力太大了,它使我完全陷入罪惡的陰謀之中。
計劃在一步一步地實行著。
事先是這樣巧妙安排的;由我裝扮成那個中國青年,故意讓一個在場的日本人看到,使他充當第三者——證人。
由我出麵是因為我和那個青年身材相仿。當然,唐三彩早在前一天就已經落到和田曹長的手裏。
本來以為可以順利執行計劃,後來由於栗林少佐站在預定“中國人”逃跑的房間而失敗。
後來,竟構成了一個奇怪的結局:那個“中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我們受到了嚴格的審查。
因為禁閉室的重罰威脅著我們,所以申述內容始終不敢改變。
那個由我們安排的目擊者,是個名叫相良的日本教員。這人夠可憐的,但他也無計可施。
粟林少佐幾乎識破我們這個簡單的詭計。在真相就要暴露之前,使少佐不再道問下去的原因,隻是由於中國當政者拘泥於“皇軍名譽”,不想讓這個寡廉鮮恥的罪行公開化。
結果,這個奇怪的事件就糊裏糊塗地結束了。
在這件事中,最擔驚受怕的還是和田曹長。當他得知那個嫌疑犯王某以“欲奪取珍貴文物”的罪名被憲兵逮捕的時候,真是恐懼到了極點。他把贓物唐三彩塞給我了。
我高興地願意作這件事的善後處理。占領北京時期,很多企圖發財的日本人相繼來到。也許是地理上的原因,九州人最多。
我在故宮博物院作警衛時,就常常與來自福岡的熟人打招呼。
借這個機會,我托人把唐三彩捎給哥哥。當時,老百姓往日本帶東西是不受限製的。一位紡織品商店老板——佐伯毫不猶豫地接受了我的委托,把唐三彩藏在行李裏,渡海回到日本。當然,我不敢相信能活著回日本。可是,一想到使我入迷的唐三彩珍品在等待我,小心就迸發出無法抑製的喜悅。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我們在綿州被解除武裝,對方是八路軍。
也許你還不知道八路軍吧?它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前的部隊。
八路軍幹部向我們俘虜們講過話。我親眼看到這個部隊的嚴明紀律,這紀律是建立在自覺遵守的基礎之上的。這個部隊把在戰爭中絕不搶掠作為準則之一。而我已犯下盜竊唐三彩的罪行。從那時起,我開始感到內疚。
我是一個盜竊者,有苦難言。
後來,我複員了。
哥嫂他們不知內情,還代我保存著唐三彩。就這樣,龍耳壺和彩碟就變成了我個人的東酉。
戰後的生活是艱苦的。我駕駛著一艘搞來三噸位的舊船,充當一名外行漁夫去謀生。玄海海麵就是我的漁常我拚命幹活,過若粗野的枯燥的日子。
在這樣的歲月中,唐三彩滋潤著我的生活。
每當我出海歸來,已是疲憊不堪,還是掀開草席,開箱看一眼那龍耳壺。
在我觀賞這唐代傑出的藝術品所顯示的絢麗色彩之時,一種本來消失了的哀愁,又在找的心頭產生。
唐三彩在人世間度過的歲月,畢竟是大短了。當它那燦爛的光彩炫耀於世之後不久,就潛身於王墓的黑暗之中了。
此時此刻,我對唐三彩仍是喜愛入迷。同時,它也使我不得不躬身自剩在日中戰爭的七年間,作為一個士兵,我在中國的所作所為意味著什麼?這個問題反複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
我隻擔任過後勤方麵的職務,沒有用槍彈直接殺害過中國人。但我認為仍不能逃脫侵略中國領土,殺戮中國人民的罪行。
在日中漫長的交往曆史中,中國一次也不曾侵略過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