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戰後二十年的今天,隨著日中交流的呼聲的高漲,我的反省也更加強烈。
麻也子啊!如果你以為我在向你說些毫不相幹的話,我就太痛心了!國與國之間能否建立互不侵犯,互不幹涉內政,互不攫取對方利益,和平共存的關係,就由你們這一代來作出決定了。
“懷璧者有罪。”唐三彩變成了我的沉重負擔。
栗林少佐給我寄親了賀年片。在故宮博物院事件之後,我奇怪地被編入少佐的部下。歸國後,他思念舊友,給我寄過賀年片。在“謹賀新年”的下邊,他用鉛筆寫下這樣的話:“該撒的東西,應該還給該撒。”少佐是知道我們罪行的人。這個暗示,給了我很大的衝擊。然而,沒過多久,栗林少佐就病敵了。
打這以後,我要歸還唐三彩的決心更為強烈。
但,和中國大陸的聯係還沒有溝通,兩日邦交還沒有正常化。
我心裏懷疑,如向政府如實提出申請,就真的能把唐三彩歸還給中華人民共和國嗎?懷疑根據是:當今散失在日本,不,散布在世界各地的唐三彩都是在中國半殖民地的不幸歲月裏,被盜掘、被非法搶掠去的。
還有一點,我不想把唐三彩交給台灣的國民政府。這倒不是投合政治潮流,認真地說起來,我盜竊的地點是北京故宮博物院。我一定想辦法把它歸還北京,這是我的夙願。
我把唐三彩珍藏起來,在手頭寬裕些的時候,就把它藏入銀行的儲金庫了。
麻也子!正是由於這種原因,你當然不會了解唐三彩的情況。
可是,戰友橫田還知道這件事。
作為同案犯,都想互相回避。我和橫田同住福岡,幾乎沒有過來往。
後來,悲劇很快地發生了。
橫田突然找到我們在東京的住宅。他勾結了英國古董商布魯特。布魯特向我提出以一億日元交換唐三彩。橫田則想分去三千萬日元。
毫無疑問,找拒絕了。
布魯特固執地要求我賣掉唐三彩。其實說他們強迫我賣也可以。暴力團在給他們做後盾。
我不能不采取緊急措施。
我和你在京都旅行的時侯,敵人向我強硬地發出了最後通牒。為了護身,我帶上過去在軍隊裏使用過的手槍。
他們開槍向我恫嚇,我乘機隻身逃跑了。想不到我失落的手槍,後來成了殺害理查德。布魯特和橫田的凶器。我不知道參與此事的暴力團成員的名字。
此後,我成為暴力團、警察共同追蹤的對象。我被逼得無路可走。這樣下去,再也沒有可能把唐三彩歸還北京。我想,起碼也要把它送到台北的故宮博物院!當時,這樣做也很危險。他們似乎發覺我去香港的真正目的,表麵選擇直行路線,實際是為去台灣做掩護。
最後,我所能采取的辦法,就隻有把唐三彩隱藏到永遠不能被他們識破的地方。
俗語說“把樹葉藏在樹林之中”我打算把唐三彩隱藏在衝島上。深埋在玄海一孤島的地下,最為妥善安全。
我買了一台小型機動船,駕駛技術當然不成問題。我打算趁夜深人靜渡海去衝島。
麻也子!這個辦法行得通嗎?我發覺了不吉利的預兆,就在我下榻的旅館,羽黑組的嘍羅正伺機動手。
麻也子啊!我相信:萬一我出了事,你一定能夠從隔扇的唐詩上,探索出這保存唐三彩的儲金庫。
倘若我失敗了你要代我把唐三彩歸還給中國,這件事就托付給你了。
父具
麻也子看著從箱子裏取出的陶器。
啊!它就是唐三彩,它就是絢麗的龍耳壺、彩碟!黃、綠、盔三色煆燒出的令人眩目的釉質,煥發著渾然一體的美麗色彩。
貪欲的烈焰不能燒毀,在千劫萬難的世上不受傷害,保藏了千餘年仍然光彩四射的美麗的唐三彩就在眼前。
刹那間,麻也子仿佛在唐三彩上麵看到一道彩虹。
這彩虹,是父親用自己生命架設的通向中國的贖罪之橋。
它是一座由三色彩虹搭成的光輝燦爛的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