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寧娜(1 / 3)

深夜十一點半了,白天的酷熱似乎還沒怎麼消退。

邦德伏在樹林裏,穿著深色寬鬆褲子、黑色T恤衫和茄克的身上,覆蓋著下午就已采集起來的一些樹枝和蕨葉。他的那把VP70手槍這時也靜靜地插在夾克內的槍套裏。

在他周圍,各種夜遊動物在竊竊私語,樹上的知了也吱吱地唱個不停。這一切在他周圍構成一幅天然的背景。他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他聽覺靈敏,隻要有人走近,他能透過各種嘈雜的聲音,準確地捕捉到輕微的腳步聲。

白天那場緊張凶險、顛撲迷離的較量虎頭蛇尾地收了場,似乎有些出人意料。邦德一回到客舍,就趕緊洗了個澡,並迅速做好逃離牧場的一切準備。他取出晚宴上要穿的衣服,把別的東西統統包了起來,就連那個特意整理過的公文箱,也鎖到紳寶車裏去了。

他隻攜帶一套撬鎖器具和必備工具,當然還有那把VP70手槍和備用彈夾。按慣例檢查了一遍攜帶的物品,他換上了現在穿的這套衣服,隻是沒穿T恤衫而穿了件黑襯衣,他覺得T恤衫到夜裏穿更合適。

出了客舍,他連忙去營造今晚的藏身之所。他把地點選在林中一塊被伐去了樹木的空地的一角。這裏能清楚地看到林間小路、客舍和紳寶車。邦德在那兒一直待到傍晚,六點一過就迅速離開,換上那套輕薄麵料的西裝,合適的鞋子,打好領帶,開車前往塔拉莊園。

俾斯馬克還是那麼一副快活的神態。他在陽台上調著自己的酒,賽達穿了件深藍色的裙子和襯衫,看上去冷冰冰的,倒是寧娜神采飛揚,黑眼珠一眨一眨的閃閃發亮,那甜美的笑聲音樂般地傳到邦德的耳朵裏。

他剛一到,寧娜就問他想喝點什麼,兩人的目光交織到一起。就在目光相遇的一刹那,她的眼神暗示她還沒有忘掉他倆的約會。

賽達仍很平靜,但她看上去也在給邦德丟眼色,好像她也有什麼話要跟他談。

隻有瓦爾特-盧克索爾漫不經心地坐在那兒,臉色陰沉,沒跟別人講話。這個沒風度的敗軍之將,邦德心裏這樣罵道,這家夥腦子裏肯定又在想什麼花樣,因而沒有搭理馬科斯-俾斯馬克的閑聊。

喝了一杯酒後,俾斯馬克向邦德建議:如果他帶來了那些版畫,那他們現在就可以完成交易了。“詹姆斯,我說話算話。”他嗬嗬笑著。“盡管我也跟別人一樣,並不樂意跟自己的錢分手。”

邦德走下台階,從紳寶車裏取出版畫後又跟俾斯馬克進了屋。他們直接走進版畫室,在那兒,邦德毫不猶豫地把版畫與俾斯馬克的小手提箱交換,俾斯馬克打開手提箱,大笑道:“你可以點一點,隻不過恐怕會因此而誤了晚餐。所有的錢都在這兒,一百萬給彭布蘭納的教授,另一百萬歸你。”

“我相信你,”邦德關上箱子。“很高興跟你做買賣,馬科斯。以後如果我還有些別的……”

“我相信你還會對我有用的,詹姆斯。”俾斯馬克飛快地向他遞過一個令人疑惑的眼色。“事實上,我對此確信無疑。現在,如果你不介意回到大夥兒那邊去的話,我就把這些畫拿走了。我有點害怕讓人家知道我是在哪兒秘藏我的稀世珍寶的。”

邦德蓋上箱子。“這個也得鎖起來,以保安全。多謝你,馬科斯。”

回到門廊,邦德發現隻剩賽達一人了。

“寧娜-俾斯馬克吩咐廚子去了,那死鬼剛剛從這兒走開。”賽達搶著對他說道。

邦德已下了一半台階,突然回過頭來輕輕招呼道:“來一下,幫我把這個放一放。”

賽達來到車後幫他把箱子放好,邦德頓時發覺她竟像篩糠似的渾身發抖。

“詹姆斯,他們的確在進行著一項重大計劃,天哪!你賽車的時候可真把我給嚇著了。”

“我自己也挺害怕的,賽達。不過聽我說。”他簡要地對她吩咐了幾句——隻要晚餐後他們兩人還能單獨行動,他就返回客舍。“我將完全照我們的計劃行事。隻不過俾斯馬克已經下令,要我們明天早上離開。我懷疑他們很可能是先假意讓我們走,然後在路上把我們逮住,但我的猜測也可能完全錯誤。他們完全可能在這兒把咱們一網打盡。就在今晚,就在這個牧場。你還帶著那把家夥嗎?”

她輕輕地點點頭,悄悄說那把槍就綁在大腿上,使她特別難受。

“好的,”邦德已把箱子放進了汽車行李箱,砰地一聲關上蓋子,再擰動鑰匙鎖好。“晚飯後,我希望你能盡快出來。不要到小山坡或客舍周圍的地方去。但到黎明時分,一定要想方設法趕到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地方,紳寶車我就藏在那兒。偷輛車,或是步行,你覺得怎麼容易就怎麼做,但一定要出來。也別靠得太近了,就躲在旁邊守望。會合時間照咱們商定的執行。”

“好。不過,詹姆斯,有些事要告訴你。”

“那就快點講。”

“他們知道我們的姓名和身份,”她開始說道。“而且麥克-馬紮德昨天晚上到了這兒。”

“另外那三個家夥呢?”

“我不知道,但馬紮德因沒管住他的人而被盧克索爾臭罵了一頓。看來他們當時在華盛頓的行動是未奉命令的擅自行動。你是不會受到什麼傷害的了,詹姆斯。至於我自己會怎樣就很難說了——順便說一句,他們曾稱呼我為賽達-萊特——不過他們會讓你活著。”

“那這場車賽……?”

“是為了使你思維混亂。包括那些秋收蟻也是這個用場。他們知道你不會住那間客舍,螞蟻肯定是為我準備的。看來你是不用怕挨槍子了。你真該聽聽盧克索爾是怎麼說的,他確實將麥克-馬紮德罵了個狗血淋頭,確實是這樣,詹姆斯,我什麼都聽見了。他們所下的命令就是隨時把你看住,但不能殺了你。”

“嗯……”

“還沒完呢,倉庫那邊又有情況了。”

邦德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是碰巧看到的。今天下午晚些時候我看到一輛大冷藏車從倉庫後麵的樹林裏開出來,後麵至少還跟著兩輛。第一輛朝機場方向開去,他們是在運那些冰淇淋。”

邦德皺起眉頭,陷入了沉思。“我真希望我們能知道得多一點,”他喃喃道,“也許等到明天晚上我就能探知更多的情況。不過,一定要小心啊!如果這兒在進行著某種犯罪或恐怖活動,而我們又突然失蹤的話,他們會在這兒掘地三尺來找我們的。我……”他突然住口,覺察到有人走上了門廊。

不一會,寧娜-俾斯馬克喊道:“詹姆斯?賽達?沒人叫你們嗎?晚餐準備好了。”

他們回頭走上台階,賽達先進了屋子,留下邦德陪著寧娜穿過那座又高又大的門。寧娜讓賽達在前頭走得遠遠的,再轉過來輕輕地對邦德說道:“詹姆斯,晚飯後我將盡快去找你。請一定放心。這兒非常危險,咱們得好好談談。”

邦德隻點了點頭,表示他明白了。寧娜那雙黑眼睛帶著懇切的神情向他望了一眼,那種神情同這位老於世故又非常美麗的法國女人的本性顯得極不相稱。此時,這個女人已從他身旁走過,步態優美地朝餐廳走去。

所以,邦德此時就在樹林的藏身之處等候著。等寧娜?他想,幾乎是肯定的,雖說也有可能另外有所期待。晚餐的時候氣氛已經有點緊張了,俾斯馬克兩次突然發了脾氣,一次是對仆人,另一次是對寧娜。他們的努力也許很快就要有所收獲了。從他和賽達所觀察的結果來看,不久就有事情要發生了。如果俾斯馬克真的是新的布洛菲爾德,其麵具很快就將揭開了。

那麼,瓦爾特-盧克索爾沒和他們一起吃晚飯,這是不是個重要情況呢?他又納悶起來。俾斯馬克說這個僵屍去準備他明天的發言稿去了。

盧克索爾和俾斯馬克,到底誰是真正的布洛菲爾德?邦德還在繼續想著。他的眼睛現在已適應了黑暗,注意著周圍任何最輕微的響動。

他低頭看了看表,表麵亮著光,看得很清楚。十一點三十五分,這時他聽到遠處傳來汽車的聲音。

邦德轉過頭去,努力辨別著汽車開來的方向。聲音是從下麵傳來的。他清楚地聽到這輛車通過樹林爬上這段長長的小路時發出的換擋和發動機加大馬力的聲音。

大約五分鍾後,車燈朝林中空地照過來,緊接著車子也開過來了,是輛黑色跑車,但邦德還沒能馬上認出型號。

這車就停在紳寶車後,正好把它擋住。邦德心裏暗想,如果他想快點逃出去,就必須先把車迅速轉彎,先繞過那輛車再開過這塊空地。

那駕車手關掉發動機和車燈,一陣絲綢的沙沙聲透過晚風傳到了邦德的耳朵裏。他依稀辨認出是寧娜-俾斯馬克的身影,她站在車旁,輕聲叫道,“詹姆斯,詹姆斯,你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