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是傾盆而下,抽打在司機艙的大窗戶上。艙內有一個固定的小椅子,放在一排控製杆和儀表前麵。開關看上去都標明了功能。邦德鬆了口氣。一個紅按鈕,下麵有兩個開關,上麵標著。“氣輪機:開/關”。他打開開關,按下這個按鈕,眼睛盯著別的操作裝置。油門是一個沿半圓形軌跡滑動的拉杆,刹車裝置就在腳邊,油門右邊有個二級輔助裝置。他找到了速度顯示器,風擋刮水器,車燈及一連串標著“門:自動,開/關”字樣的按鈕。
一按下紅色按鈕,便傳來一聲令人欣慰的馬達響聲,氣輪機運轉起來了。邦德把所有自動門的按鈕都定在“關”,再打開風擋刮水器和車燈,鬆開刹車,試著去拉動油門杆。
他沒料到會這麼快就有了反應。火車猝然一動,開頭顯得很費力,隨即十分平穩地駛離了車站。賽達已來到他身邊,透過大大的前窗往外看去,竭力想借著車前燈射出的穿透大雨的強烈燈光看清軌道。
邦德加大油門,又提高了一擋,看著速度盤上的指針已指到了每小時七十英裏。等時速到了八十英裏時,他們似乎已經超越了暴風雨所及的範圍。暴雨來得猛,去得也快。現在隻有一點毛毛細雨了。長長的單軌,在明亮而強烈的火車頭圓錐形燈光的照射下,也清晰可見了。
鐵軌兩側,帶電的防護鐵絲網陰森森地高高聳立著,急得賽達忙問到那邊終點後該怎麼辦,“他們會準備好對付我們的,機關槍,鐵絲網,什麼都會用上。”
“到了再說吧。”邦德又加大馬力,高聲說出了自己的顧慮,那就是不知這輛火車能否經得起衝過那邊火車站時的撞擊。“如果咱們能待在紳寶車上,那倒可以得到保護。”
“要是火車翻了,待在紳寶車上也不頂用,”賽達說道,“詹姆斯,我看你要把咱們都撞扁。那一頭終點肯定有減震墊。”
“而且他們正等在那兒。”邦德又加了一句。
火車繼續向前飛馳,速度不斷加快,人就好像浮在一個柔軟的氣墊上一樣,完全沒有一點震蕩感。現在雨也停了,前方的視野極好。
邦德思索了一會兒。他們已經走了大約十分鍾了。他輕輕地降低油門,再吩咐賽達從紳寶車裏拿出左輪槍和夜視鏡。
她去了之後,邦德又將油門降低一點,感到火車輕輕地晃了晃,車速慢下來了。
“我馬上要把車燈都關上。”賽達一回來,邦德就這樣對她說道,“要衝出去隻有一個辦法,用夜視鏡,出其不意地在到站前就停下來。你在這兒守著,我要進去了,沿著鐵軌往前走。”
強烈的聚光燈光柱照射的範圍之外,是黑漆漆的一片。遙望遠方,風暴仍在肆虐,不時亮起一道長長的閃電,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邦德帶上夜視鏡,拿出VP70手槍,把它放在儀表台上,繼續降低馬力,接著他關上了車燈。
現在他們在一片黑暗中緩緩行進。賽達站在邦德身邊,一隻手搭在他的臂膀上,邦德正用夜視鏡向外望,鐵軌稍稍有點彎曲,他得判斷出火車現在離車站還有多遠。他判斷大約有一英裏,便把油門又降了一擋,接著完全關掉,並輕輕地拉閘刹車。
司機艙本身有一個滑門,當別的門被調到“自動開啟”時這門可能也會自動開啟。司機艙這兒還應該有個階梯,可以把他往下至少帶幾步,畢竟,從這兒跳下去有點高。
邦德還是那麼簡潔明了地告訴賽達他準備怎麼幹。“有了這東西我就有了夜視眼。”他摸著夜視鏡說道,“我開門後,氣輪機得關掉,你就單獨留在這兒,我悄悄地沿鐵軌摸上去。”
“詹姆斯,小心那些鐵絲網。”賽達的聲音有點顫抖,她的心此時也一定在發抖。
“別擔心,我會十分謹慎地提防那些該死的鐵絲網。”在黑暗中,邦德透過夜視鏡注視著列車前方的動靜。“如果他們在等待著我們——我敢肯定他們一定在等待著——我想格林兄弟一定不會明白為什麼我們熄了燈,而且還沒到站就停下來。運氣好的話,他們兄弟倆至少會有一個過來看看,這樣對我來說可是正中下懷了。等收拾了他們以後,我再關掉電源,打開門,就趕快回來,你的任務就是待在這兒殺人——我的意思是殺死——任何企圖登上火車的人。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放他上來,明白了嗎?”
她非常堅決地回答了一聲“是”。
邦德按下自動門的按鈕,關上氣輪機,如他所希望的那樣,司機艙門很輕巧地滑開了。“好了,賽達,動作一定要快。”他低頭往下看,尋找下機艙底部的階梯。
邦德將夜視鏡的亮度和視距調到最大,縱身躍出司機艙,準備下車。
邦德爬到列車的底部時,猶豫了一下,伸長脖子沿著鐵軌望去。他估計往下這一跳大概有十五英尺高,支撐鐵軌的水泥柱與電絲網之間的距離有十二英尺多。
邦德緊緊抓住最底部的一層梯檔,讓自己的身體順著墜下去,人在半空懸著,稍稍晃了晃,等到他控製住了自己身體晃動的節奏,就看著底下那模模糊糊的一片,估算自己的位置,再鬆開手墜落下去。地麵又平又硬,邦德動作利索地著地了,膝蓋彎著,晃都沒晃一下,更別說打滾了。
腳一落地,他就掏出了手槍,一動不動,一聲不響,睜大眼睛從鏡框裏往外看,豎起耳朵細聽周圍動靜。
夜,靜得有些異乎尋常,空氣中有一種沙漠地區雨後特有的清新氣息,前麵沒有響動,邦德把手槍靠在大腿邊,開始向前走去,移動時盡量緊靠著高高的鐵軌混凝土支柱,他注意到每隔三個柱子就安有一個可能是供養路工用的梯子,不由得鬆了口氣。
邦德不時地停下來,往遠處張望,他雖身材高大,卻能像貓那樣輕手輕腳,完全不出聲地走動,十分鍾後,前方那座沙漠火車站就已清晰可見了。
他們關掉了車站的燈,顯然是為了使火車進站更為困難。前方開始有了動靜,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緊靠著柱子,慢慢向他這邊移過來。
這人手裏拿著一杆槍,不是挎在腋下,而是已經端了起來,他老練地把槍端在身邊,槍托放在離肩膀幾英寸的地方,槍口斜著朝下。
邦德向旁邊移了一步,靠在一根柱子後麵,很快就聽到了正在靠近的那個人發出的聲音——是個老手,邦德得出了這樣的判斷,因為隻聽得到他那輕輕的克製住了的呼吸聲。
這位殺手一定也本能地感覺到危險,在離邦德所在的柱子還有一步之遙時,他停住了,原地轉身察探動靜,接著邦德就看見了那支槍管。
邦德一直等到此人離開柱子之後才開始行動——他動作快得像條眼鏡蛇,也狠毒得像條眼睛蛇。邦德那把重重的手槍,一直緊緊地攥在右手。他把手臂往後一縮,使出全身力氣向前狠狠砸去。黑暗中猛然遭到襲擊,那位殺手一定也察到了風聲,可躲已來不及了。邦德手腕一彎,把這一擊的所有力量都集中到了WP70手槍的槍管背上——穩準狠地砸在了那家夥的右耳下方。馬上傳來一聲嘶聲,這家夥傷著後,重重地吐了口氣,發出一聲鬼叫般的呻吟,身體向後倒了下去。邦德伸手去抓這位失去知覺的家夥,但已經太晚了,他倒在帶電的鐵絲網上。繃得緊緊的電絲網,頓時抖動起來,迸發出一團團藍色的火花,在他的軀體周圍跳躍著,一股強大的電流穿過他的體內,把他激得渾身抽搐,雙腳亂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