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燒肉的焦糊味飄到邦德的鼻孔裏,使他簡直有點惡心。不過一會兒味就沒有了,這位火車站的警衛已被從電網上掀飛了,靜靜地躺在地上,他的槍——一把溫徹斯特連發步槍——幾乎摔到邦德的腳底下。
邦德就是從夜視鏡裏也看得見電網發出的火花所產生的少許亮光。沒什麼值得驚訝的了。邦德眨眨眼,醒醒神,蹲下一條腿撿起溫徹斯特步槍,把自己的手槍放回槍套。
這把拉推槍栓式的溫徹斯特步槍裝滿子彈,已上了膛。他的手才摸到槍,就聽到鐵軌前方離他不足五十碼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呼喊:“兄弟,你沒事吧?兄弟,你抓到他沒有?”
是另一個巨人警衛,死了的這個人的孿生兄弟,噔噔地沿著柱子和電網之間的小道走過來,他是被電網的閃光和聲響給驚過來的。邦德舉起了溫徹斯特步槍,對準了正在走過來的聲影大聲喝道:“站住!別動!把槍放下!你兄弟已經完蛋了。站住!”
這人確實站住了,但卻把他的溫徹斯特指向了邦德的聲音所在的方向。沒等第一槍射來,邦德就躲到了柱子後麵,從柱子的另一側出來,又端起了那把槍。
這人不停地射擊,瘋狂地開著槍,指望能有一顆子彈碰巧擊中對方。邦德隻回擊了一次,子彈又低又準。對方的腿看上去像是被腳下的東西往後扯了一下。這一槍把他整個人掀了一個底朝天。一聲長長的哀叫,接著是一聲抽泣,然後就再沒聲音了。
邦德輕輕地搜了搜那個被電死的警衛的屍體。沒有鑰匙。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不知道俾斯馬克派了多少援兵來把守這個沙漠火車站。
另一個警衛已失去了知覺,但還能活下去,他的腿上滿是槍眼,血流得厲害,但還沒有大股的血從動脈裏噴出來,表明動脈沒有破裂。
邦德將他全身上下仔細搜查了一番,也沒有鑰匙,他斷定這兩個警衛一定是倉促應戰,把鑰匙留在了他們那間控製電網的小崗樓裏。情況要麼就是這樣,要麼就是還有別的人埋伏在那兒,等著捕獲他和賽達。
他不慌不忙地朝鐵路終點摸過去,把溫徹斯特上了膛,沿小路朝那排低矮的房子摸索過去。
一片寂靜,當邦德走到月台上時,什麼動靜都沒有,那條寬大的汽車坡道從月台這兒一直延伸過去,與鐵軌相交。
他停在房屋附近,在黑暗裏留神察看周圍動靜。
沒有任何動靜。
最後,邦德從掩蔽處裏走出來,迅速走進了那座小崗樓,裏麵燈還在亮著,但沒有人了。無論是電網裏麵還是鐵軌外麵,都看不出有什麼動靜。
鑰匙放在一個桌子上,旁邊是一個大保險絲盒和控製電網的主要開關。邦德迅速拉下主開關,拾起鑰匙,接著把溫徹斯特步槍往電網上一扔,確信沒電以後,把大門完全打開,這樣他們就可以直接把紳寶車從火車上開下來穿過這道大門。
如果運氣好的話,一小時內他們就可以到達阿馬裏洛,給有關方麵打電話了。
他飛快地一路跑回去。那個受傷的士兵仍未恢複知覺,但已經開始發出呻吟聲了。他的兄弟仍靜靜地躺在地上,身上散發著血肉和衣服的焦糊味。
邦德終於看到了火車,就在前方,高高懸在他的頭頂上。它那巨大而彎曲的車身懸在柱子支撐的站台邊上。邦德毫不遲疑地攀上離他最近的金屬梯子,站台上的鐵軌和柱子邊緣有一塊地方,用水泥砌著,上鋪三四英尺寬的壓縮鋼板。
邦德以直立姿勢沿著狹窄的通道摸著走過去,一直走到聳立在他頭上的火車頭前麵。周圍僅有剛夠身子下蹲的地方,邦德在這兒看得到長長的鐵軌的斜麵。司機艙門仍然敞開著,門下的階梯通向他身下的一個地方,剛才自己就是從那兒晃著跳下來了。
此時還夠不著司機艙的門梯,邦德直起身子,向後走了幾步,再雙手合攏身子前傾,盡可能向他夠得著的火車頭左邊的金屬殼麵靠攏,同時又不致於滑倒。
他身體傾斜幅度太大了,於是他把腳往前移了移,彎下膝關節,眼睛緊緊盯住那一排從艙門延伸下來的梯環。此時他若不小心讓自己的手一滑,肯定就會腳朝天地從支撐鐵軌和火車的站台上摔下去。
這回他的動作必須更敏捷一點。一旦雙手離開了平滑的金屬殼麵,他就得縱躍一下,設法躍上前抓住司機艙門下的梯環,這樣才能保證自己不致摔下去。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把膝蓋彎了彎,使出渾身解數使自己身體奮力向前方的火車一側躍去。一隻手碰到了梯環,僅僅是手掌——但沒能緊緊抓住。他的身子在往下墜落,手臂不停地揮動,雙手往從身邊滑過的梯環上亂抓。這一切都隻是發生於一秒鍾內的事情,但給人的感覺像是時間停止了似的,接著他的整個身子被猛震一下——一隻手臂幾乎脫臼,他的左手終於搭在了倒數第二級梯環上。
邦德靠一隻手吊著晃了一兩秒鍾,最後終於用雙手牢牢地抓住了梯環。過了不大一會兒,他喘過氣來,開始穩穩地往上爬。
他的臉一露出艙門,便大聲叫道:“好了,賽達,我回來了,我們可以走啦。”爬進艙門時,他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了。
賽達不在艙裏,他又喊了一聲,也沒有聽到她回答。
邦德連忙奔向控製板,打開照明燈開關。整個列車都亮起來了。正在這時,艙門莫名其妙地關上了。他走過去,使勁擰手動把手,但怎麼也擰不開。
邦德掉過頭來又喊了聲賽達,掏出手槍走到運輸汽車的那節車廂。紳寶車停在原地未動,但仍沒有賽達的蹤影。他正站在那兒發愣,忽然間,通往司機艙的門——還有對麵那頭的門,同時砰地關上了。
“賽達?”邦德高聲喊道,“你在哪兒?那幫狗雜種抓住你了?”
回答他的是一個幽靈般的聲音,嚇得他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哦,是的,邦德先生,彭布蘭納夫人是走不了的,就跟你一樣。為何不放鬆一下呢?邦德先生,放鬆一下,好好歇一歇。”
是瓦爾特-盧克索爾的聲音,聲音很細,又有些嘶啞,通過揚聲器傳了出來。
邦德吃了一驚,幾秒鍾後又發現了新情況——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怪的香味,聞起來很舒服,但又挺刺鼻,隨後他就看到一團模糊的煙霧從地板上的小篩孔中升起。毒氣,一種毒氣,他明白了。
邦德似乎以一個局外人的感覺意識到自己行動變遲緩了,頭腦反應遲鈍。氧氣,對,要的就是這東西。他有氧氣袋,放在車裏,從車座底下就可以把氧氣袋拿出來。
現在他的行動變得很遲緩了。“氧氣……氧氣……”在他的頭腦裏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邦德伸手去拉紳寶車的門,把它打開。他轉身朝車內移去。這時他覺得自己的身子仿佛在往下滑——沿著一個平緩的斜坡往下滑,仿佛是一個長長的滑梯,往下是灰蒙蒙的一片,光線越來越暗。最後,他仿佛飛入了太空,世界變成一片黑暗,頭腦裏的一切都被抹掉,變成了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