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結伴東歸(1 / 3)

十、結伴東歸

沐長風獨自返回院內,餘下三人在大門外倚馬相候。過了良久,沐長風仍未回轉。

楊敏向秦川打量片刻,微笑道:“秦公子,看來你適才那番話當真管用,我們試了多少次都沒能使他父女見上一麵。沐爺這次可欠你個天大的人情了!”秦川被她說得不好意思,道:“我,我也沒想那麼多。楊媽媽,沐夫人當年是怎麼死的,為何沐姑娘為這般對待她爹爹?”

楊敏神色一黯,歎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簡而言之,當年他們是一對很恩愛的夫妻,也是江湖上人人豔羨不已的神仙眷侶。”她凝目打量秦、易二人,又道:“兩位看上去倒很有些沐大哥和秋蘭姐當年的模樣!”她本來對二人“私奔”之事心存芥蒂,此刻卻因感念秦川適才之言,語氣漸轉柔和。

易婉玉聽她將二人比作沐長風夫婦,芳心竊喜,向楊敏道:“楊大姐,你可知沐夫人是怎麼死的?”

楊敏瞥了她一眼,含含混混的道:“秋蘭姊姊是……是病重不治而死的!”

易婉玉秀眉微蹙,歎道:“當真紅顏薄命,她嫁得沐大爺這樣的好郎君,卻不幸……對了,何以那位沐姑娘會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父親?”

楊敏不自覺的向院內望了望,道:“她母親死的時候她才不過十歲,這些年她一直跟著外婆過活。這小女孩生來命苦,卻記性驚人,將她父母爭執、吵鬧甚至他父親常常離家不歸,她母親為此染病、無人照料等情形記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她外婆……她外婆的言傳,使她小小年紀便記恨她爹爹。三年前連她外婆也去世了,她一個人住在這裏為外婆和母親守孝,從不見外人,至於對她爹爹之仇恨,你們適才也看到了。”

秦川心想:“原來當年沐前輩經常和他妻子爭吵,常常離家不歸,連他妻子患病也未能及時照顧,難怪沐姑娘如此對他,說起來這確是沐前輩的不是了。”忽覺手臂微痛,隻見易婉玉一臉嬌嗔的盯著自己,奇道:“玉妹,你怎麼了?”易婉玉道:“我想知道,是否情人一旦做了夫婦後,便會吵鬧爭執不休,甚至……甚至壞男人還要離家不歸?”

秦川眨著眼,扮個鬼臉,笑道:“那要等做了夫婦之後才知道,可能世間夫婦皆如是也!”易婉玉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凝視著秦川,笑吟吟的道:“我不相信你也是這樣的人!”秦川被她瞧得心神一蕩,微微一笑,避開她灼灼的目光,走到路邊去拔草喂馬。

過了半晌,隻見沐長風滿麵春風的走了出來,翻身上馬,道:“走吧!”楊敏問道:“沐大哥,蘭兒她……她怎麼樣啦?”沐長風搖了搖頭,微笑道:“回去再說吧!”

四人縱騎返回風月樓,來到後院的暖閣內,楊敏令人設下酒宴款待三人。

席間沐長風向秦川抱拳一揖,莊容道:“秦老弟,這麼多年來我都未能和小女這般好好說話,今兒真的多虧你了,請受沐長風一拜!”秦川忙欠身還禮,道:“前輩客氣了,晚輩不知進退,胡言亂語,還望前輩莫怪,豈敢受此大禮!”

楊敏笑道:“你們還是坐下喝酒吧!”

沐長風神采飛揚,向楊敏道:“楊家妹子,這麼多年來你經營這間風月樓做得很好,我今兒決定,以後風月樓便完全是你的了!”楊敏呆了一呆,道:“沐大哥,你才是風月樓的東家,我怎能……我不能要!”

秦、易二人對望了一眼,均想:“原來沐長風才是風月樓真正的大掌櫃!”

沐長風隻道將風月樓送給楊敏,她定然欣喜萬分,卻見她緩緩站起,眼中泫然欲泣,不禁奇道:“楊家妹子,你怎麼啦?”楊敏拭了拭淚,道:“沐大哥,你曾說過,等有朝一日不想再回成都了,便將此樓送給我。你,你是否不打算再回來啦?”

沐長風微笑點頭,道:“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呢,適才我已經跟蘭兒商量好了,明兒一早咱們東行,她會跟我一起回中原。成都這兒嗎,我暫時便不回來了!總之謝謝你這麼多年對蘭兒她們的照顧,區區風月樓實不足表達我對你的謝意!”

楊敏不住伸袖拭淚,強笑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該走的總是要走的。沐大哥,我敬你一杯,恭賀你和蘭兒父女團聚,秋蘭姐在天之靈也該瞑目了!”說著一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沐長風陪了一杯,笑道:“‘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楊家妹子,你這麼個大美人兒,也快三十好幾了吧,何不效法人家婉玉姑娘,覓得一個如意郎君,來個‘紅拂夜奔’,豈不也是一段風流佳話?”

楊敏花容微變,隨即哈哈一笑,道:“這些年你跟我提的最多的便是這幾句,沐大爺,我楊敏若想隨便找個男子嫁了,料也不是難事。倒是你這個自命風流的‘千古狂客’,何以至今中饋猶虛,不思續弦之事?”

沐長風一呆,沒料到她會這樣說,他乍與愛女冰釋隔閡,心情大好,道:“楊家妹子,你是蘭兒的娘的好妹妹,秋蘭生前一直把你當成親妹妹一般看待,我也如是。我隻是希望我們走後,你能有個好歸宿,這風月場所,終非長久之計!”

楊敏霍地站起,粉腮帶慍,愀然道:“我才不稀罕你們假惺惺的嘴臉,沐大爺,多謝你的好意啦,這風月樓我消受不起。你送給別人吧!”放下酒杯,掩麵轉身奔出,隻聽樓梯聲響,卻已上了樓!

沐長風喊了兩聲,卻不見她回應,隻好又坐下,向秦、易二人搖頭苦笑,道:“這天下的女子,是否都這般難以理喻?”

易婉玉道:“沐大爺,你是真的不知,還是故意裝糊塗?”

沐長風奇道:“婉玉姑娘此話何意?”易婉玉俏臉微沉,冷笑道:“尊駕當年被武林中人稱作‘玉麵郎君’,驚才絕豔,風流倜儻,怎麼現下連女子轉什麼念頭都懵懵懂懂?”

沐長風低頭思索,道:“婉玉姑娘的意思是……”搖了搖頭,道:“不可能,她這麼多年都未嫁人,眼高於頂,這個……”易婉玉冷冷的道:“連我們兩個外人都一眼瞧出來了,楊敏喜歡你,難道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沐長風頹然道:“怎麼可能,不……不可能,她是蘭兒的娘的妹子,是蘭兒的姥姥撿回來的,我們都當她是親妹妹。這些年她主動要求幫助我答理風月樓,照顧蘭兒她們,她做得一向很好……這個風月樓在成都妓院中應是首屈一指的,我一直以為她是為了這個才如此盡力的。”

秦川道:“沐前輩,楊大姐對你確有真情,你可能誤會她了!”沐長風望了他一眼,道:“連你這個初出茅廬的少年也這般認為?”秦川點頭道:“據晚輩看來,楊姐姐是個大美人兒,她人很好,與尋常的妓院老鴇……不太一樣,她對你有情有義,沐前輩,你不該那樣對她!”

易婉玉拉了拉秦川的手,向沐長風道:“沐大爺,我和川哥哥先走了,明兒一早咱們在風月樓門口會合。告辭!”不待秦川再說話,便將他拉出門外。秦川道:“怎麼這麼急啊,我們現下去哪裏?”

易婉玉笑道:“你在樓下等我,我有話跟楊敏說!”秦川一呆,隻見她纖腰一扭,拔身縱起,一溜煙上了二樓。

他一肚皮的疑慮,心想:“不知玉妹找楊敏要說甚麼,她明明帶我來試探沐前輩底細的,卻絲毫未發現他有殺人的跡象,倒無意中消彌了他父女間的隔閡。”想想今日歪打正著,也算做了件好事,心下倒也得意。

約莫半盞茶工夫,忽覺頭頂風聲颯然,人影一晃,易婉玉飄然落下,嘴角含笑,拉著他手,道:“走吧!”秦川道:“你跟楊媽媽說了些甚麼?”易婉玉搖頭道:“天機不可泄露也,明日一早便可知結果了。”

兩人出了風月樓,牽著馬走在大街上。秦川心下狐疑,設法套問了幾句,易婉玉顧左右而言他,或者索性不再理會他。

秦川偷眼瞧了瞧易婉玉,隻見她眉開眼笑,嘴裏輕輕哼著歌兒,神情既洋洋得意,又神秘莫測,心想:“識得她以來,從未見過她這般高興,看來她對楊敏定然說些甚麼有趣之事。”但她既不願說,他便也隻能在腦子裏胡亂猜測了。

其時易婉玉仍是一副風度翩翩的慘綠少年打扮,人俊馬剽,益顯得風流倜儻,氣宇軒昂。成都街頭又自不免惹起一番混亂。

秦川望了望略略偏西的日頭,忽然想起一事,頓足道:“啊喲,我倒給忘了?”易婉玉道:“甚麼事啊?”秦川道:“張標大哥的茶館今日開張,早間他告訴我今兒在快意樓請客,還要我帶你去喝酒呢?我們隻顧著沐前輩的事,便把這個給忘了?”

易婉玉扁了扁嘴,哼了一聲,道:“張標的心思我已猜到,可惜我幫不了他。”秦川奇道:“張大哥有甚麼心思?”易婉玉道:“昨兒我去幫他的忙時,他問起我的家世,我便說家裏是做綢緞生意的,開了好幾間鋪麵呢。他便想撮合我和他妹妹的婚事,我猜今兒他定是想說這事兒!”秦川一聽樂了,道:“當真有這事,那可恭喜你啦!”

易婉玉一躍上馬,說道:“她妹妹是圓是扁我都沒見過,莫說我是女子,便是男人,也決計不會同意的!”秦川也上了馬,笑道:“那張雨茗姑娘我倒見過,當真是個美貌佳人呢,否則周本祿何以屢屢上門逼索?隻可惜你也是女兒身,哈哈……”

易婉玉白了他一眼,一頓馬韁,縱騎奔了出去。秦川策馬追上。

兩人在茶館前下了馬,隻見張標正在櫃台後撥弄算盤,望見二人進來,登時滿臉歡容,道:“兩位老弟中午喝酒為何不來啊?”秦川道:“我們另有要事,沒能走開。”張標點了點頭,向易婉玉笑道:“萬公子,錯過中午,可不能再錯過晚飯。今兒晚上咱們三個便在我這茶館喝酒。這一呢,自是為秦川兄弟餞行;二麼,我還有樁喜事要和老弟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