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的聲音裏夾雜著無法理解的情緒,“曾經的你是那麼熱愛著畫畫,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他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唇邊的笑容有幾分苦澀,“那時候,我也以為我會成為一個畫家。”
“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有著令人羨慕的出身,財富,又為什麼要去選擇那樣一條路?阿方索,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很有天賦了,將這些都拋棄了你不覺得可惜嗎?”
“可惜?”他冷笑了一聲,神情又變為了她所熟悉的陰暗冷酷,“你根本什麼也不知道。我到底遭遇了什麼事情你也不會明白。我隻知道,如果我不選擇走那條路,我就活不到今天。”
“阿方索……”流夏用一種無法解釋的複雜目光注視著他,卻不知該說些什麼。的確,她並不知道在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的改變一定和這些事有關係。
或許,他也是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苦衷?
不知為什麼,當流夏將他和那個雛菊少年等同起來之後,對他的敵意不知不覺就減少了一些,甚至,隱隱還有那麼幾分遺憾和可惜。
四周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各有各的感懷。
“那天……”倒是流夏先打破了這份沉寂,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我被蜜蜂追得很慘。”
阿方索微微一愣,嘴角情不自禁的彎了起來,“那時候你真的很煩人。”
“不管怎麼樣,有一句話我一直都想對那個雛菊少年說。”流夏的丹鳳眼裏流轉著淡淡的光澤,“謝謝。謝謝你讓我找到了自己的夢想。”
夕陽的餘輝悄無聲息地從門邊漏了進來,有幾道光芒交錯著投射在了他的臉上,光與影的重疊恰好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洛倫佐先生,聽說你正好在這裏,我就順便過來看看了。”
阿方索立即快步走出了房間,順手將房門關上,接著就聽到他優雅的聲音響了起來,“原來是議長夫人,真是難得的貴客。您怎麼會想到來這裏?”
“洛倫佐先生,之前聽說您這裏珍藏著提香的花神,不知這是不是真的呢?”議長夫人的聲音裏帶著法國女人特有的腔調。
“哦,那幅花神我已經賣了。”他輕描淡寫的回答道,“我想它會有個更好的主人。”
“原來真是這樣……”議長夫人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遺憾,“那真是太可惜了……”
兩人接下來又隨便聊了幾句關於繪畫的話題,很快議長夫人就說有事先離開了。
阿方索打發了議長夫人之後就回到了房間。不出他所料,流夏忍不住開口向他發問了,“阿方索先生,我上次好像聽到羅密歐說你把花神拿去交換什麼工程了。難道就是給了這位議長夫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用來交換我的那幅花神又是怎麼回事呢?”
阿方索並不想隱瞞她,幹脆實話實說了,“上次用來交換你的那幅花神其實是贗品,至於吉諾,我們之前早就收買了他。真的那幅花神我通過公司的名義送給了議長夫人,這樣我們就會更容易在政府招標工程中勝出。”
聽了他的回答,流夏的神色倒還是很平靜,“哦,那麼她今天來是為了確認什麼嗎?”
他略挑了挑眉,“沒錯。議長夫人能坐到這個位置,自然行事也是小心謹慎的。這之前很多人也隻是聽聞這幅花神在我這裏,但親眼見過的人卻幾乎沒有。所以盡管花神的轉賣手續非常齊全,但議長夫人還是想要從我口中再確認一下吧。”
流夏沉默了一會,又忽然問道,“阿方索,還記得你曾經說過你最喜歡提香嗎?”
他愣了愣,“當然記得。”
“不對。”她搖了搖頭,臉上布滿了深深的失望,“一個真正喜歡提香的人,是不會拿他的作品來交換那些東西的。阿方索,原來你也和米蘭特一樣。隻要是對你有利的,你就可以拿身邊的任何東西去交換。這個美術館裏的一切,提香拉斐爾喬爾喬內米開朗基羅……統統都可以用來交換你想要的東西。你喜歡的不是他們的作品,而是由那些作品那些藝術所帶來的利益!”
說完最後一句話,流夏就拿起自己的包衝了出去。到門口的時候,她還又回轉身說了一句,“阿方索,你真的不配喜歡他們!”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激動,是因為她最愛的花神被侮辱了,還是那個夢想的啟蒙者已經消失了?
如果不知道他是雛菊少年,或許她也不會那麼憤怒吧。
明明是那麼愛著繪畫的他,為什麼要親手毀掉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