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向瑞貝卡笑了笑,示意讓她進屋,然後迅速朝那條靜謐的道路掃了一眼,同時側身讓出大約半個門的空間。由於掛在他腰間的槍套裏塞著一把柯爾特的蟒蛇左輪手槍,因此巴瑞看上去就像一個大塊頭的牛仔一樣。

“有人看見你嗎?”

瑞貝卡搖搖頭:“沒有。我抄小路過來的。”巴瑞點了點頭。盡管他臉上帶著微笑,但自從那次拚盡全力的逃亡結束後,這位魁梧的男子眼中便一直飽含著苦惱的神色。雖然沒有一個人說過責怪他的話,但說與不說其實沒有太大的分別巴瑞一直認為那一晚在斯賓塞別墅發生的事全都是他一個人的責任。他之所以看上去如此失落,大概是因為太想念自己的妻子和兩個女兒了吧。出於安全考慮,從別墅逃出來之後他立刻讓家人離開這個城市避難。這又是一個被安布雷拉踐踏的生命。走上台階以後,巴瑞將瑞貝卡領進寬敞的走廊。兩側的牆壁上裝飾著幾幅他女兒們的蠟筆畫在巴瑞這間四四方方的大房子裏隨處可以見到滿是劃痕、汙漬的老舊家具,隻要家裏有小孩子的家庭似乎都是這副慘狀。

“吉爾和克裏斯馬上就來。喝咖啡嗎?”巴瑞不安地摸了摸留著紅色短胡須的下巴,似乎有些緊張。“不用,謝謝。可以的話我想要點兒水……”“好,我知道了。你先去那邊自我介紹一下,我馬上回來。”說完,沒等瑞貝卡開口詢問到底是什麼意思,巴瑞便慌張地轉過身朝廚房走去。

自我介紹?怎麼回事啊?

瑞貝卡帶著盡管有些混亂,但總體來說還算不錯的心情穿過弧形的走廊來到起居室。她一眼便看到一名陌生男子坐在躺椅上,於是稍稍有些吃驚地停下了腳步。男子雖然帶著笑臉站起了身,但卻像是在審視瑞貝卡一般微微眯起眼睛,用讓人十分不快的眼光盯著她。

就在幾個星期以前,瑞貝卡由於受到糾纏不休的盤問而變得有些自我意識過強。她是現役S.TA.R.S成員中資曆最淺的一位。而且不管怎麼看,連年齡也是最小的——但是,如果說在安布雷拉研究所裏發生的事件對她來說有什麼好處的話,那就是讓她對世間的很多事都不再那麼敏感。多虧那段敢於在滿是怪物的別墅裏大膽穿行的經曆,瑞貝卡現在能夠準確掌握很多事情的本質。從那以後,她已經習慣了人們品評自己的目光。

年輕的醫務員一動不動,緊盯著對麵的男子。牛仔褲,樣式不錯的襯衫,跑步鞋,腰上別著S.T.A.R.S的標準裝備——使用九毫米子彈的貝雷塔手槍。他站起來約比身高五英尺三英寸的瑞貝卡高了整整一英尺,身材很瘦,像是個遊泳運動員。眉毛很濃密,臉部輪廓十分清晰,仿佛是用刻刀雕刻出來的一樣。頭發剪得很短,根根豎立,眼神中帶著一種幾乎讓人不敢直視的智慧和魄力,整體相當英俊,乍一看給人的感覺就像電影明星。

“看來你就是瑞貝卡?查姆博絲。”他的語速很快,但吐詞十分清晰,帶有非常優雅的英國口音,“你是個生化學者,沒錯吧?”

“是的,我最近正忙著進行那方麵的研究。請問你是……”

男子滿臉堆笑,輕輕搖了搖頭:“真不好意思。沒想到你就是……”

瑞貝卡主動朝咖啡桌另一邊的男子走去,對方微微紅著臉把手伸了過來:“我是緬因州S.T.A.R.S埃克塞特支部的大衛?特拉普。”

瑞貝卡卡的不安終於消除,她清楚地感覺到持續已久的焦慮在自己胸口慢慢融化。S.T.A.R.S並沒有打一個慰問電話,而是直接送來了援軍,這真是太好了。她壓住自己忍不住想要笑出聲的衝動,禮貌地握住對方的手,同時也明白了大衛對自己的第一印象是什麼,或許他根本沒想到會有一位年僅十八歲的生化專家來與自己見麵吧。瑞貝卡雖然已經習慣了這種吃驚的態度,但有時也會調皮地利用自己的年輕讓對方麻痹大意,並對這種惡作劇十分享受。

“那麼,你們是來招募新人還是來幹什麼的?”

特拉普先生皺了皺眉頭:“什麼意思?”

“有其他小隊被派到浣熊市來參與調查嗎?還是說首先要確認安布雷拉公司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大衛帶著一副犯愁的表情慢慢把頭歪向旁邊,見狀,瑞貝卡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男子眼睛裏分明閃爍著她無法理解的感情。

這種感情是由挫折感引發出來的憤怒,並且有愈發強烈的趨勢,最後變成語音脫口而出。在大家說話的這段時間裏,那種熟悉的不安和惶恐讓年輕的特殊部隊成員不禁顫抖起來,甚至感到兩膝的力量在一瞬間被抽走。

“不好意思,看來我不得不讓你失望了,查姆博絲小姐。目前我們已經掌握了確鑿證據證明安布雷拉公司向S.T.A.R.S的主要成員行賄,也可以認定他們有可能是利用某些隊員的弱點進行威脅,強迫他按公司的意誌行事,不過我們還沒有正式展開搜查。另外……除了我以外,不會有人再到這裏來了。”

瑞貝卡那明亮的棕色眼睛裏飛快閃過一絲混亂和惶恐,但很快便消失了。她猛吸一口氣之後,將不斷高漲的不安傾倒了出來:“你說的是真的嗎?也就是說,安布雷拉收買了S.T.A.R.S?還是說……”你確定沒有搞錯?”

大衛播了搖頭:“不,現在還不敢斷言。不過……要是沒有任何風吹草動的話,我也不會到這裏來。”

特拉普先生的語氣已經有些保守,但年輕的瑞貝卡還是為他剛才那些話感到震驚,心中久久無法平靜。敏感的大衛認為不能再繼續加重少女的心理負擔,盡管巴瑞曾告訴他瑞貝卡可以算得上是位天才少女。但畢竟隻是一位“少女”。腳上是一雙高邦的輕便運動鞋,被故意剪斷做舊的牛仔褲褲腳卷到了膝蓋附近。上身則罩著一件肥大的T恤。這就是站在大衛眼前的生化學者。

不過他沒辦法抱怨什麼,因為瑞貝卡可能是組織裏惟一一名稱得上是“科學家”的人。

想到這兒,幾天一來一直壓抑在大衛胸中的怒火仿佛再次燃燒起來。巴瑞在打給他的電話裏詳細地告訴了他一切,整件事充滿了讓人怒不可遏的背叛和欺騙——巴瑞口中的那個S.T.A.R.S還是自己效力的S.T.A.R.S嗎?或者說……

這時,巴瑞端著一杯水走進了起居室,瑞貝卡道過謝之後迫不及待地接過杯子,一口氣將大半杯水喝了下去。

魁梧的男子瞟了一眼大衛,然後將視線停留在瑞貝卡身上:“大衛已經告訴你了?”

“吉爾和克裏斯知道這件事嗎?”

“還沒有。所以我才把他們叫過來。同樣的話說兩次就沒什麼意義了。詳細情況還是等他們來了之後再談吧。”

“也好。”大衛回答道。他應該是一個向來就十分重視第一印象的人,如果要在一起執行任務的話,他一定希望能充分掌握麵前這位少女的性格。

三人在椅子上坐定之後,巴瑞便開始聊起他年輕的時候與差不多年紀的大衛在S.T.A.R.S訓練中相識的往事。盡管這些隻是為了打發等待那兩人的無聊時間,但巴瑞的故事的確很有趣。當他講到在訓練結束的當晚兩人用橡膠玩具蛇捉弄平常不苟言笑的教官時,大衛其實已經將部分注意力轉移到了瑞貝卡那裏。兩人孩子氣的惡作劇似乎讓她稍稍放鬆了一些,少女好像正饒有興趣地聽著。

那是十七年前的事了。這個小姑娘當時恐怕剛剛慶祝完自己的一歲生日。

瑞貝卡照巴瑞所說的那樣,在吉爾和克裏斯到達之前沒有再提起剛才的話題,不過大衛也深知她對那件事的內容可能並不是很在意。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就能調整自己的心情,實在是非常驚人的能力。就連大衛自己都不能做得像她這麼好。

自從接到S.T.A.R.S副指揮官親自打給他的電話之後,大衛就一直在思考這件事,他對組織強烈的感情使得那種明顯的背叛就像一股揮之不去的惱人氣味一般一直纏繞著他。他已經加入這個集體二十多年,自尊心、目的意識、純粹的清廉誌向,將這些大衛年少時所缺乏的資質灌輸給他的正是S.T.A.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