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宮的暖轎裏,我死命蹂躪使節送來的花。花枝折了個七零八落,又撕扯花瓣。
“呆師父!木頭師父!死…”我把後半句咽回去,狠狠地跺轎底。
轎子停了,皇帝爹爹掀簾彎腰把我抱出來:“朕的明月,這是怎麼了?誰惹了你生氣?”
“沒有誰…”我癟癟嘴,窩進爹爹懷裏問:“父皇,您愛皇後娘娘嗎?”
爹爹瞧著我愣了愣,突然笑了笑:“鬼靈精!”
“愛不愛嘛?”我執著的抱著爹爹脖子晃了晃。
“好,好,別晃了,爹爹招就是
。”爹爹親昵地用胡子紮紮我的臉:“爹爹一生最愛的就是皇後。”
我滿意的咧開嘴:“那皇後娘娘是做了什麼才讓父皇明白您愛她的?”
“這…”爹爹臉居然有些紅了。
“爹爹,你小聲告訴我好不好?”我附在爹爹耳邊說。
“就是…親親。”爹爹小聲在我耳邊道。
我一愣,什麼?親親?
爹爹眨眨眼,點點頭。
我還不明白啊…親親是親哪裏?怎麼親?
樂聲在耳邊漸漸變得清晰,把我亂跑的思緒拉了回來。
“父皇,今年可是又有什麼新玩意兒?”爹爹雖貴為皇帝,卻也有玩心爆棚的時候,六年來的親身體會,自然讓我記住了這一點。
爹爹聞言伸指捏捏我的鼻子,隨即抬高了聲調有意叫觀禮的人都聽到:“聽聞國師初授辭賦格調,便感歎朕的明月公主頗有此間稟賦,不如借這情景賦詩一首如何?”
“遵父皇禦命!”雖然我不是很明白爹爹何以叫我此時揚名立萬,但我深信爹爹的決定絕不會有危害於我,這種篤定一直持續到我生命結束。沉思片刻,我再開口:“明月便以‘大唐盛世
’為題賦詩一首:“龍騰萬裏歸故土,鳳鳴神州……...”
“玄心正宗遣來使朝賀!”忽至的報聲令我沒來由一抖,竟無心再吟賦。
“傳!”爹爹笑容滿麵,並不介意我被打斷吟賦。
來人是一身熟悉的火紅色勁裝,見到爹爹便下拜行禮:“玄心正宗來使拜見吾皇,遵法旨賀明月公主誕辰!”
“快快平身。”父皇似乎格外愛戴宗門:“今次剿魔,必定又有捷報傳來,快與朕說說!”
“回稟陛下,吾等宗門弟子數千與妖魔...血戰數日...”他極力尋找措辭,顯然‘血戰數日’完全不足以形容此次戰鬥之慘烈。
“什麼!”我快步上前,再顧不得禮數:“戰況如何?死傷多少?宗主...師父他如何?”
“稟公主,損失慘重,宗主他也...他也身負重傷...”
“傷在哪裏?現在怎麼樣?”MD我要抓狂了!妖魔,李夢如對天起誓,見一隻殺一隻,見兩隻殺一雙!(條件是不屬七夜那個級別的...)
“傷口幾不可數,尚在昏迷中...”他如實答道。
聽在我耳中如同雷亟,什麼叫‘傷口幾不可數’?數不清...數不清的血好像在我眼前翻飛...
“走!帶我回宗門!”我雙眼血紅便要拽著他走。
使者猶豫地看著爹爹,站定了不敢移步。
“父皇...”我這才記起還在慶典上,連忙向爹爹下跪請求,原本想告罪,哪知一開聲已忍不住嗓音顫抖,再說不出話。
“快去罷...”爹爹揮揮手,我踉蹌爬起來便拉著使節往外跑,恍惚聽到爹爹吩咐:“備快馬,護送公主回去!”
我在使節懷裏一路快馬顛簸,終於趕回了宗門。原本有著公主尊貴身份,再加上今日的一臉煞氣,一路仿佛掛著“擋我者死”四個大字直衝玄心正宗大殿,著實教宗門裏各個管事都不敢上前多問一句。
漆金柱子、黃色紗幔、牌位...跨進大殿我放慢了腳步,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很多個日夜我在這裏纏著他教我寫字畫畫,不肯睡覺時甚至纏著他唱曲講故事,他握著我的手教我執筆的溫度仿佛尚未散去...忽然間很怕很怕,就此失去...
我奔到他床前,四將都守候在他身邊,說明情況真的很糟糕...
輕輕撩開紗帳,我再不能忍耐,伏在他床邊失聲痛哭。是誰,把他傷成這樣...我所見之處隻有一種顏色——血紅,看不清臉色,看不清原本衣服的顏色,隻有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