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紀事(貞觀二十一年,明月十七年)
四年前,金光將同心咒繞在我掌心的那一刻起,已經注定明月這一生都會為他糾結不已,不能也不願再逃離半分。
那一年,他不再阻我同行。四年風雨,大唐境內遍布玄心宗主的車轅與馬蹄。唯一不足是出行之時老頭也賴上馬車,說辭倒是很好聽的:行醫行之為先。不就是要一起走嗎,廢什麼話!
這一年,三界聖女不時傳來的消息中依然沒有陰世幽泉的具體位置,而小股魔氣卻在各地不斷湧現,此起彼伏,這也是宗主遊曆四年的起因之一,除魔兼作勘察陰世幽泉。更犯難的問題是——大唐版圖上也根本沒有一個叫忘情森林的地方。如果沒有忘情森林,陰世幽泉之劫也本不該存在,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啊!
“丫頭,上回取的內丹是不是被你私吞了?”老頭揚手,書卷敲在我腦袋上。
“自個丟了東西就找別人…”我展開書卷來低頭查看。
“明月,還給他便是了。”正巧宗主掀簾踏上馬車,麵帶著一絲促狹的笑:“他老人家得一顆內丹也不容易。”
“是是是,看在老頭你差點吐暈過去的份上,還給你了。”我自袖中取了內丹還給老頭。
“你們…你們兩個,老頭我暈血,有那麼好笑嗎!”老頭也不接東西了。
“一般人倒也不奇怪,可老頭你是個大夫,就有那麼點好笑…”我一本正經答。
宗主低咳兩聲,抬手掩過笑意。
“老頭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老頭霍的站起來,下馬車去了。
說起這件事,倒是很有趣的。前些日子遇到幾隻妖魔,最後剩下那麼一隻半死不活的,老頭非說要取內丹,,就叫我給拎上了馬車。要說這妖魔的內丹也奇怪,若是死了也就跟著消散了,活著取當然更不易。不曾想,老頭一見血就仰頭栽倒。
我望著老頭背影嘿嘿直笑,宗主輕嗔道:“目無尊長!還記得你第一次殺妖魔,也吐了一夜。”
我止住笑,那一夜我偷跑出去,倚著樹哭了一夜,胃裏翻江倒海。那麼猙獰相籍的屍骨,鋪天蓋地的血腥味,黏黏膩膩的糾纏了我好幾日才散去。孤單的仿佛世上隻剩下我一個,原來卻還是被他看去了。
“宗主,再往前可就是吐蕃了。”我正色道。
“我知道。”他閉目養神。
我後退些靠上車壁,這個人,可能花一輩子也無法完全看透。
馬車在境內稍停,兜兜轉轉沒有前進亦沒有離開的意思。
“你到底打著什麼樣的主意?”我這樣想著便問出口。
宗主微睜開眼,低沉的問道:“明月,過了這條線便是通敵叛國,你過是不過?”
“這要看是什麼緣因。”我斜靠著懶散答道。若是除魔,你必過無疑;你過,我又怎能不相隨。
“老頭,這七葉一枝花真有這般奇效嗎?”我翻著書卷問。
“老頭我又沒見過!不過大凡奇藥,都是因為難得而出名,藥效也未見得就多麼出奇。”老頭磕磕煙袋:“怎麼?丫頭你要去找這七葉一枝花?”
“明天宗主就要入吐蕃境內了,老頭你不如回宗門吧!”我岔開話題。
“不回不回,老頭我這輩子還沒去過吐蕃。”老頭打起盹,神情愜意如出國旅行。
七葉一枝花產於吐蕃境內,生於林間石下,可清蛇毒。入藥宜鮮,萎則藥用大不如前。身處大唐十七年,禦用藥庫也被我翻了個遍,偏生沒見過這七葉一枝花,正有這“宜鮮”的緣由吧。
對於一個沒有內力、沒有蓋世輕功的人來說,入吐蕃的“林間石下”采藥是絕對不容易的。這件事當真要身臨其境才能體會…這塊地連棵樹都看不見,哪來的“林”啊,“石下”那就是懸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