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嬌俏玲瓏(1 / 3)

韓奎抓藥回來,玲瓏已是麵向上仰臥著,一雙美目雖然仍閉著,可是小臉上已經有了紅潤之色,呼吸也均勻多了。

除了她仍是那麼瘦,任何人都會說她是睡著了,而看不出來姑娘她正讓病魔緊緊地纏著。

花三郎坐在一邊,額上有汗,臉色也有點蒼白,眉宇間也掩不住那疲累之色。

韓奎是個行家,一看就知道花三郎是用內家真氣渡入自己女兒體內,不但遍行了五髒六腑,奇經八脈,而且助長了自己女兒的血氣流暢。從此,自己女兒身輕體健,很難再有病魔入侵,說得那個一點,簡直就能益壽延年。

韓奎忍不住心裏的激動,剛要開口。

花三郎卻先睜開眼說了話:“回來了,韓大哥。”

韓奎道:“三少爺,我韓家兩代受華家厚恩……”

花三郎道:“玲瓏的元氣,耗損得很厲害,參怎麼樣,是不是成氣候的?”

韓奎忙道:“藥是前門大街‘福仁堂’抓的,大掌櫃的說,是上了百年的老山參。”

花三郎道:“那就行了,京裏這些藥鋪,都是上百年的老字號,他們隻要說了話,那比寫字據,立保單還可靠,玲瓏的虛弱是能治了。”

韓奎一臉感激色,道:“三少爺……”

“韓大哥,說一句是感激,一百句也是感激,何必呢,衝咱們這份淵源,用得著這樣麼?”

韓奎赧然而笑道:“我也知道,隻是……”

忽聽玲瓏虛弱地叫道:“爹……”

韓奎忙望,隻見床上的玲瓏已經睜開了眼,這一喜非同小可,急忙放下手中藥,一步跨了過去:“丫頭,你醒了,快看看,誰來了。”

玲瓏氣很弱,道:“誰?”

花三郎站了起來,叫道:“玲瓏。”

玲瓏象讓人拿針紮了一下,瘦弱的身子一震,霍地在枕上轉過了臉,突然間,她清瘦的麵頰上紅意更濃,一雙美目都瞪圓了,重現了耀眼的光采,驚喜叫道:“三少爺,是您?”

花三郎笑道:“你說是誰。”

“您,您回來了。”

“可不,該來看看你們爺兒倆了。”

說著話,花三郎到了病榻旁。

玲瓏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抓住了花三郎的手:“三少爺,真是您!”

花三郎含笑道:“可不真是我,你總不至於咬咬手指頭吧。”

玲瓏收回手,真要咬。

花三郎忙拉著了玲瓏的手,拍了拍道:“傻姑娘,值當嗎?”

“怎麼不值當,隻要真是您回來了,就是斷條胳膊也值當。”

不知道玲瓏怎麼突然這麼興奮,說著話,仰身就要坐起來。

韓奎忙攔:“丫頭……”

“爹,您伸把手扶我起來。”

韓奎道:“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三少爺一回來,我的病就好了大半了。”

韓奎臉色一變。

玲瓏倏然紅了嬌靨。

花三郎心頭一震,姑娘的病因他霎時明-了三分,忙道:“韓大哥,就扶玲瓏起來吧。”

韓奎這才應一聲,把玲瓏扶坐了起來。

玲瓏坐是坐起來了,可是紅著臉,低著頭,半天沒開口。

韓奎有點不安,道:“三少爺,您坐坐,我煎藥去了。”

他提起桌上的藥走了。

玲瓏羞也好,臊也好,她總是個姑娘家,花三郎昂藏須眉七尺軀,不能跟她一樣,就算心裏有些什麼震撼,表麵上不能也跟個姑娘家似的。

他搬把椅子坐在了床邊,笑問道:“覺得怎麼樣,好點兒了麼?”

玲瓏勾著脖子微微點了點頭:“好多了,剛不跟您說了麼。”

花三郎笑道:“這麼大個姑娘家了,怎麼這麼不知道小心,會受了風寒?”

玲瓏霍地轉臉,兩眼直盯著花三郎:“三少爺,您精擅醫術是不是?”

“隻是能治點小病,談不上精擅。”

“您一定給我看過了,是不是?”

“不精,我給你把過脈,藥都抓回來了。”

“以您的診斷,我是受了風寒?”

這話問得花三郎心裏一跳,道:“我的醫術本來就不怎麼高明。”

“您連我是什麼病都沒看出來,怎麼能對症下藥,藥不對症,您這不是害我麼?”

花三郎笑笑道:“要害害別人,我也不能閉著眼害自己人啊,放心,我開的藥是些清心去火的藥,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害處的。”

玲瓏還要再說。

花三郎搶了先,轉移了話題:“對了,我教你的那套步法,這些日子練了沒有?”

他原以為轉移了話題,哪知玲瓏神色一暗搖了頭:“您走沒多久,我就病倒了,怎麼練。”

“那也不要緊,你聰明穎悟過人,等病好了,練上兩趟就行了。”

玲瓏看了看花三郎,遲疑了一下:“三少爺,您這趟回來,不走了吧。”

花三郎笑道:“難道讓我學會跟你爹說書,我沒那本事!”

“三少爺,我說的是真的。”

“玲瓏,我說的也是真的。”

“三少爺,我知道,要讓您不走,那簡直比登天還難,您是不是能多待些日子,就算走了,往後是不是能常來?”

花三郎本來是打算住這兒的,可是現在他不能不慎重加以考慮了。

他道:“我不敢說能多待些日子,可是往後常來我做得到,京畿一帶就這麼一處親近朋友,不上這兒來,我還能上哪兒去!”

玲瓏口齒啟動了一下道:“您說話可要算數。”

“叔叔說的話,又什麼時候不算數過?”

玲瓏目光一凝:“叔叔,您真當您是我叔叔,真希望我叫您叔叔?”

“瞧你問的,我管你爹叫大哥,我不是你叔叔?難道你不該叫我叔叔!”

玲瓏微一搖頭:“您大不了我多少,何必托這個大,我倒覺得叫您三少爺順口。”

兩個人就這麼聊著,花三郎從天南地北一個勁兒扯,絕不沾“正題”。

玲瓏似乎也沒在意談什麼,不過她的精神卻是越來越好了,笑得也開朗多了。

韓奎端藥進來,倒看得著實一怔:“三少爺,藥煎好了!”

玲瓏皺眉道:“我不喝,挺苦的,您瞧我這樣還用吃藥麼?”

韓奎臉色微怔:“丫頭……”

花三郎一笑而起:“別讓我這個給人治病的下不了台。趁熱喝了吧,我開的這帖藥,是有病治病,無病強身,絕錯不了的。”

玲瓏還待再說,花三郎伸手從韓奎手裏接過了碗,道:“這樣吧,我來侍候湯藥。”

韓奎忙道:“這怎麼敢當,三少爺您這不是折她。”

花三郎道:“韓大哥這是怎麼說話來著,什麼折不折,你沒我的麵子大,不讓我端著碗,玲瓏未必願意把這碗藥喝下去,不信你試試看。”

韓奎深望玲瓏,玲瓏玉頰泛紅,眉宇間洋溢著欲掩彌顯的喜意,眨動了一下美目,沒說話。

韓奎明白,恐怕還真是這樣,玲瓏都這麼大個姑娘家了,尤其當著花三郎,總不能連唬帶罵的逼著讓她把藥喝了,為了自己的愛女,也隻有遷就點兒了,玲瓏沒說話,他也沒作聲。

沒作聲當然就是默許了。

花三郎端著藥走近床邊,道:“來吧,姑娘,我端著,你就這麼將就喝吧,閉著眼,一口氣喝完它,別出氣。”

玲瓏真就這麼喝了,可是她沒閉眼,中間也歇了一口氣。

她沒嚷苦,甚至連眉頭也沒皺一皺。

藥不苦?那是東吳大將賈化(假話),利於病,必得苦口良藥,隻不過如今端在花三郎的手裏,姑娘的小嘴兒就覺它變了味兒,跟碗冰糖水似的。

一碗藥喝得點滴不剩,花三郎笑了:“玲瓏真乖。”

玲瓏一怔,帶著嗔意白了花三郎一眼:“乖,您把人當成幾歲了,還吃奶的孩子?”

花三郎笑道:“在做長輩的眼裏,你還想大到哪兒去。”

玲瓏氣得鼓了腮幫子:“早知道我一口也不喝。”

花三郎笑了。

藥,玲瓏是喝了,她沒覺得苦,可是那股子苦味兒全跑進了韓奎心裏,他是寧願那碗藥,苦得讓玲瓏不敢張嘴啊。

花三郎又給玲瓏倒了碗溫開水,看著玲瓏喝了,然後道:“剛吃完藥,躺下歇會兒,我跟你爹上前頭去坐坐。”

玲瓏忙道:“不,我不要緊……”

“我知道你不要緊。”花三郎道:“我也沒說你要緊,我隻是讓你吃完藥歇會兒,靜靜的讓藥勁兒行開。”

玲瓏道:“起來走走,不是藥勁兒行開得更快嗎?”

韓奎道:“丫頭,你可不小了。”

玲瓏想說什麼。

花三郎攔了話頭:“聽話,躺下歇會兒,我跟你爹隻是上前頭聊聊。”

玲瓏一看沒辦法,隻得就台階下了,道:“您可不許走啊。”

“走?誰說我要走了。”花三郎道:“我也得舍得啊,還沒等你病好了,做兩樣順口的菜給我下酒呢。”

玲瓏興奮地道:“這可是您說的。”

“當然,出自我口,入自你耳,還有你爹這個人證當麵,錯不了,在沒吃著你做的菜之前,趕都未必趕得走我。”

說完了話,他帶笑拉著韓奎出屋去了。

姑娘玲瓏,既是一陣驚喜,又是一陣興奮,她可沒聽花三郎的話,猛然掀被而起下了床,趿上繡花鞋剛下地,頭一昏,眼一花,身子一晃,差點兒栽倒,她忙扶住了桌角,穩了穩自己,待臉上恢複了些血色,她急忙地走到化妝台前坐下,拿起牙梳梳起頭來了,接下來,當然是薄施胭脂,微點絳唇……

花三郎一路往前走,臉色有點沉重,可是到了前頭以後,他馬上又恢複了正常,笑著道:“韓大哥放心吧,我擔保姑娘明兒個就能下床了。”

韓奎的神色,就是帶那麼點兒不自在,而且說話猶豫,欲語還休的:“三少爺……”

花三郎道:“本來我想來看看就走的,可是現在,隻有多待上一兩天,等玲瓏完全好了再走了。”

韓奎臉上掠過一絲異色:“三少爺,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不想讓您走,可又怕耽誤您的正事。”

韓奎話是這麼說的。

可是花三郎懂他的真正意思,笑笑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也怕耽誤正事,可是更怕玲瓏病再犯了不好治。”

韓奎臉色猛一變:“三少爺,當然是您的正事為重。”

花三郎道:“韓大哥,你隻是這麼一個女兒,加以我深知你們父女間的親情,我怎麼敢讓這份疚落在我身上。”

韓奎沉默了一下道:“三少爺,您的好意我懂,可是丫頭這病是治不好的病,既是治不好的病,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束手無策,往後去會是個什麼樣的情形,那也全看她自個兒的命了。”

花三郎籲了一口氣:“韓大哥,自己人,我是有什麼說什麼,你知道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難,天底下也沒有我辦不了的事兒,可是眼前這一樁……”

韓奎道:“您不必管得太多,誰讓她自己沾上這個治不好的病!”

花三郎微微一笑,道:“韓大哥,你等於是看著我長大的,應該比誰都了解我,我不是這意思……”

韓奎臉一紅,倏地一陣驚慌道:“三少爺……”

花三郎抬手攔住了韓奎的話頭:“韓大哥你是個十足的老江湖,道兒上的經驗曆練,你比我多,但是對於姑娘家的心,你知道的未必如我,玲瓏還是個孩子,也就是說,她現在的想法還不成熟……”

“三少爺,我寧願是這樣。”

“呃?”

“知女莫若父,玲瓏的年紀是嫌小了些,可是她並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家,在外頭跟著我跑了這麼些年,加以她娘去得早,這個家就等於全由她一個人操持,依我看,她所知所懂的,要比跟她同年歲的姑娘家多得多!”

花三郎所以說玲瓏的想法還不成熟,是基於他覺得玲瓏還帶著幾分稚氣,也是他是拿玲瓏跟南宮玉比。

但是實際的情形是這樣麼?

是他對了,還是韓奎對了。

倒不是花三郎他有什麼門戶之見,也不是因為誰的先入為主,而是他始終拿玲瓏當個孩子,甚至當晚輩,若是有點什麼,會讓他覺得有一種罪惡感。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這種想法是否正確。

韓奎說完了話,花三郎他皺了眉,他怎麼辦?

走,怕的是玲瓏受不了這個打擊,這種病再犯,那就不是那麼好治的了。

不走,又怕玲瓏越陷越深,叫他將來如何善後?

花三郎他坐在那兒,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韓奎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相當痛苦,他又能怎麼辦。

女兒是他的,是他的命根,可是偏偏他不能勉強花三郎怎麼樣,尤其他壓根兒就不願意,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女兒配不上,口齒啟動了一下,他剛要說話。

花三郎聽見了什麼,抬眼外望。

果然,打外頭一前一後進來了兩個人,東廠的,大檔頭巴天鶴,帶一名番子。

韓奎一怔站了起來。

巴天鶴卻忙向花三郎躬下了身:“總教習,可讓屬下找著您了。”

花三郎坐著沒動:“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巴天鶴賠笑道:“是項爺說您在朋友家,可連他也不知道您這位朋友住哪兒。”

“那你們是怎麼找到的?”

“總教習,京畿一帶,還有廠衛中人找不到的地兒麼,何況項爺告訴屬下,您這位朋友是在天橋說書的。”

花三郎淡然道:“真難為你們,找我有事兒?”

巴天鶴神情一肅,躬身道:“督爺有要緊事,急著見您!”

花三郎一聽,馬上想到了項剛告訴他的事,應該沒錯,除了這件真正急要的大事,項剛絕不會讓東廠的人跑來打擾他。

他站了起來,道:“督爺在哪兒?”

“在廠裏候著您的大駕呢。”

花三郎轉望韓奎:“韓大哥……”

眼角餘光一下瞥見,通後頭的門裏站著個人,是玲瓏,光梳頭、淨洗臉的,還薄施香粉點了胭脂,衣裳也換過了,顯然是刻意打扮過,可就一張嬌靨如今白得厲害。

韓奎也看見了,一怔:“丫頭……”

花三郎向巴天鶴一擺手:“你們先回去,我隨後就到。”

“是!”

巴天鶴恭應聲中躬身,帶著那名番子走了。

花三郎轉過臉去:“玲瓏,你怎麼出來了。”

玲瓏的語氣冰冷,還帶著極力壓製著的顫抖:“幸虧我出來了,要不然怎麼見得著三廠的貴人。”

韓奎忙道:“玲瓏……”

花三郎攔阻地道:“韓大哥……”

玲瓏道:“你不用攔我爹,這會兒我想說什麼,誰也攔不住。”

花三郎道:“玲瓏,沒人攔你。”

“三少爺,好些日子不見您來,您在哪兒得意了?三廠?還是位總教習。”

“不錯。”

“怪不得您許久不來,敢情是沾了官,當了官了。”

“玲瓏!”韓奎喝止,可是沒用。

“三少爺,憑您的條件,隻要走上這條路,何愁不轉眼一步登天,飛黃騰達,可是憑您的條件,又何必非走上這條路不可。”

花三郎沒說話。

突然間,玲瓏的珠淚奪眶而出,連瘦弱的身軀都猛然抖了起來:“算我們父女瞎了眼,我們命小福薄,不敢高攀,你走,永遠別踩我姓韓的門。”

說完話,轉身奔了進去。

“丫頭!”韓奎暴喝,就要追過去。

花三郎一把拉住:“韓大哥,你要是怪她,咱們這份淵源就算完了。”

韓奎驚聲道:“三少爺……”

“韓大哥,我這樣走,不是正好麼!”

“可是三少爺……”

“我能把性命許出去,又何在乎這點兒冤屈?”

韓奎一陣激動,低下了頭……

花三郎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韓奎抬起了頭,兩串熱淚,無聲滑落,花三郎出門拐了彎,看不見了,韓奎一抹眼淚,急急往後而去。

他在院子裏看見了愛女玲瓏,玲瓏倒在院子裏,他急忙過去扶起,玲瓏臉色煞白,人昏迷,氣若遊絲,地上有一小灘血。

“玲瓏,玲瓏!”

玲瓏微睜開眼,看了韓奎一下,隨又閉上了眼,淚珠順著瘦削、冰冷的麵頰滑下。韓奎的心象千把刀在割,可是他沒說什麼。

花三少能為無數條性命,為朝廷許出命去。

他韓奎為朝廷,為那無數條性命,又有什麼不能舍的?!

花三郎趕到了東廠,在“簽押房”裏見著了熊英。

熊英會做人,絕口不提花三郎“遷躲”的事,不著邊際地寒喧一番,哈哈一陣之後,才遞過了一紙機要公文。

花三郎接過來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是項剛說的那回事,沒什麼大出入,唯一不同的,是這紙機要公文上提到了“白雲觀”。

花三郎怔了一下:“‘白雲觀’?”

熊英微點頭:“對,有跡象顯示那兒可疑。”

“什麼人,全真?信徒?”

“不知道,就是要你去查。”

花三郎道:“那麼請督爺示下,什麼時候開始?”

熊英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花三郎道:“有沒有限期?”

熊英道:“沒有,當然也是越快越好。”

花三郎道:“能不能請督爺示下,這項密告是怎麼來的,有沒有根據?”

熊英疑惑地看了花三郎一眼:“你什麼意思?”

花三郎道:“我想知道一下密告的人是誰,他既作此密告,必然有他的根據,在著手偵查以前,如果能先找這個人談一談,應該比毫無頭緒的往‘白雲觀’闖,好辦得多。”

熊英沉吟了一下,道:“你說的是理,不過這紙令諭是從‘內行廠’交代下來的,接獲密告的是‘內行廠’,你要想知道密告的來處,隻有上‘內行廠’去查問,不過據本督所知,‘內行廠’是向不將這些線民輕易告人的。”

花三郎道:“對‘三廠’的自己人,也有必要如此保密麼?”

“三廠負的責任重大,朝廷的安危,幾乎全靠三廠來維係,是以不得不如此,事實上三廠能發揮阻嚇謀叛大奸惡的功效,至今績效斐然,使得人人談虎色變,聞風膽落,主要還是因為三廠組織嚴密,絕對保密,行動神秘,三廠的成員雖然都是經過千挑百選的,但仍難免有極微的良莠不齊現象,所以三廠一貫對內也照樣保密,自己隻知道份內事,別人所負的任務,他是一點也摸不透的。”

花三郎靜靜聽畢道:“但是,督爺,現在這項重責大任交給我了,我應該是沒有什麼不能知道的,至少我所負任務範圍以內的事,事先應該讓我有個通盤的了解,這樣辦起案來才能事半功倍,當然,我並不是說沒有這種事先的了解,就不能辦案,但是有了事先的了解,總比茫然中著手找頭緒要快得多。”

熊英點頭道:“這個本督知道,但是你要作事先的了解,恐怕必得你自己跑一趟內行廠,‘內行廠’的事,本督幫不上你什麼忙。”

花三郎道:“那我就自己先跑一趟‘內行廠’,隻是,督爺到了‘內行廠’,我找誰呢,總不能直接見九千歲。”

熊英道:“那當然,‘內行廠’裏,也是各有所司,各負專責,不過這件事該去找誰,本督卻沒有辦法告訴你,因為那是‘內行廠’的事,本督無權過問,也無從知曉。”

聽這麼一說,花三郎更知道,三廠名若一體,其實是各廠的機密各自獨立,東西兩廠互不知曉,更無從獲悉內行廠的機密,但是高高在上,監視東西兩廠的內行廠,卻對東西兩廠的組織,各部門的職掌,甚至於機密,那是了若指掌。

花三郎道:“照督爺這麼說,恐怕我隻有自己去問了。”

“恐怕是這樣了。”熊英道:“不過你去是白去,跑也是白跑,因為三廠從來就沒有這種前例,他們不會告訴你,說不定你還會挨一頓訓。”

花三郎道:“這麼說,以往三廠辦案,是接獲令諭就悶著頭辦事,從不多問什麼。”

“事實如此,盡管如此,三廠仍然是沒有破不了的案,辦不了的事。”

花三郎道:“恐怕在時間上要多花費不少。”

“這是難免。”熊英道:“不過三廠也賴以鞏固至今,可以說從來沒出過大差錯。”

花三郎沉默了一下道:“也許這樣是對的,那麼我就開始著手偵查了。”

花三郎起身告辭,他麵子不小,熊英送他到簽押房門口。

要出簽押房了,花三郎想起來問了一句:“督爺,我是單槍匹馬一個人辦案,還是……”

熊英道:“隨你,如果你需要支援,‘東廠’的人手任你調度。”

花三郎:“那好,容我先自己看看情形,如果需要支援,我會隨時稟報督爺。”

熊英道:“無須稟報,到時候你隻管調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