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孿生兄弟(1 / 3)

花三郎又到了金府,可是一到門口就被擋了駕。

因為金府的下人都認識他,顯然是金老交代過,這個客人,金家不歡迎。

管你是什麼東西兩廠的總教習,金老他有九千歲那個靠山,又沒有短處抓在誰手裏,就硬是不買帳。

要是別人,就一定會被擋在門外。

奈何,如今來的是花三郎。

花三郎微一伸手就把站門的給推開了,邁著大步硬往裏闖,站門的急著跟進了門,還跟在後頭直嚷嚷。

這一嚷嚷,自然驚動了金府上下,裏頭湧出十來個擋住了花三郎。

那根本就是螳臂擋車,那擋得住花三郎這麼個人,花三郎一路是“勢如破竹”,一直闖進了後堂。

金老不能不露麵了,鐵青著臉站了出來,先喝止住了金府的下人,然後轉臉怒視花三郎:“你這是什麼意思,上次拿我當亂黨,這次又一路打闖進來,你是看我姓金的好欺負是不是,走,咱們見九千歲評理去。”

他伸手要抓花三郎,結果手腕子反落進了花三郎手裏:“我不得已,還請金老原諒,我今天來,隻是想問金老幾句話,隻要金老肯據實答複,我馬上就走。”

“我又不是亂黨,我根本不必答複你任何問話,你若要問什麼的話,咱們到九千歲麵前去問去。”

花三郎冷冷一笑道:“金老不要張口九千歲,閉口九千歲,目前九千歲並不在你這兒,得罪了你,自有人代我扛,金老你要是聰明人,就應該懂好漢不吃眼前虧。”

他五指微一用力,金老“哎喲”一聲,矮下半截,他又道:“隻你現在據實答我問話,錯過如今,你愛上哪兒告我,上哪兒告我去。”

金老齜牙咧嘴:“好吧,你問吧,我據實回答你就是。”

花三郎道:“我說是嘛,何必敬酒不吃吃罰酒,金老是不是認識一個,跟你長得極為相象的人?”

金老一驚,臉色大變,道:“沒有。”

花三郎察言觀色,心知一定有,道:“金老,這是你唯一脫罪的機會,希望你不要輕易的放過。”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花三郎冷冷道:“金老,你這麼大把年紀了,我實在不願意這樣逼問你,奈何金老說話不老實。”

他五指又用力。

金老“哎喲”一聲,頭上都見了汗,這種人平日養尊處優,如今那受得了這個,隻見他點頭道:“好吧!我認了,我說,反正是掩不住了……”

花三郎道:“我說嘛這是金老唯一能脫罪的機會,怎麼金老倒不說實話呢!”

金老激動地大聲道:“因為他是唯一的一個兄弟,你上次來一提,我就想起他了,原想既不是我,你不追究也就算了,沒想到還是……唉,都怪他自小不學好,偏要鬼混江湖,這叫我怎麼對得起在天的父母呢!”

“金老說,他是你的兄弟,想必是雙生,要不然不可能長得一般無二那麼象。”

“不錯,是雙生兄弟。”

“他姓什麼,叫什麼,現在在哪兒?”

“他叫金如海,他現在在哪兒,我可不知道。”

“金老說笑了,自己的兄弟,怎麼會不知道他人在哪兒?”

“你不知道,是這樣的,他才幾歲就離開家人上江湖鬼混去了,一去幾十年沒有音訊,家裏的人都以為他已經死在了外頭,沒想到前幾天他突然回來了,回來待一下又走了,說也沒說他上哪兒去了,我怎麼會知道他在哪兒啊!”

“這就不對了,金老幫他掩著、瞞著,他卻盜穿了金老那雙鞋,分明打算嫁禍金老,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金老神色一驚道:“大概他恨我結交九千歲,跟三廠這些人吧。”

花三郎淡然一笑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那位兄弟,可真是無可救藥了……”

他鬆了金老的腕脈,接道:“實在打擾,感謝金老給了我滿意的答複,這個人既是金老的兄弟,我想金老還是不要上九千歲麵前告我的狀好,告辭。”

他一抱拳,走了,出了金家的大門,拐個彎就不見了。

花三郎走了麼?沒有,他在一條小胡同裏躲著呢。

他可真是料事如神,片刻之後,一個中年下人從金家走了出來,探頭探腦,東看西看一陣之後,匆匆的往西去了。

自然,花三郎綴在後頭跟定了他。

金府那中年下人穿胡同,走大街,盞茶工夫之後,停在菜市口一個小攤兒,是個賣水果的小攤兒,攤兒後站的是個小夥子,二十來歲年紀,長得挺白淨、挺清秀。

金家那下人跟那小夥子低聲說了幾句話,轉身走回了原路。

花三郎忙躲進一家幹貨鋪,等金家那下人走過去了,他才從幹貨鋪走了出來。

走出幹貨鋪往水果攤兒一看,他不由一怔,就這麼會兒工夫,水果攤兒後已經換了人了,是個粗壯的中年漢子,那白淨小夥子已經不見了。

花三郎一定神,忙趕了過來,邊走邊拿眼搜尋,市口那麼多人,上哪兒找去?

花三郎心裏一急,急中生智,轉身到了水果攤兒前,故作一怔,然後道:“喲!怎麼換了人了。”

那粗漢子笑道:“果子小七辦點事兒去,馬上就回來。”

“我說嘛,往哪兒去了,我怎麼沒看見。”

那粗壯漢子抬手一指道:“往那邊去了,剛走。”

行了,問出來了。

花三郎道:“謝謝,我一會兒再來找他。”

順著粗壯漢子所指方向趕了過去。

還真沒錯,沒出一箭地就看見了,白淨小夥子筆直地往前走著,花三郎當即放慢了腳步,在後頭綴著。

走著,走著,白淨小夥子拐彎,進了一家店,這家店,看得花三郎猛一怔,那赫然竟是那家做鞋的瑞祥。

這算哪回事?

花三郎心裏正詫異地思忖著,白淨小夥子從裏頭出來了,擦肩而過,走了。

花三郎望著白淨小夥子走不見了,過去進了瑞祥鞋店。

店裏還是那兩個夥計,一見花三郎,立即迎了上來:“客官……”

花三郎道:“我拿鞋來了,做好了嗎?”

兩個夥計的笑容有點異樣:“好了、好了,您請坐會兒,我去給您拿去。”

他哈個腰往後去了。

花三郎坐了下來,另一個夥計倒來了茶。

花三郎找話搭訕:“寶號是老字號了吧!”

“可不,幾十年了。”

“真不容易,店裏有多少師傅啊?”

“不多,請了十來位。”

“恐怕都是老人了。”

“可不,都在店裏做了十幾年,有位老師傅打開張就來做了,如今都七十出頭了。”

“老字號,老師傅,難怪做出來的鞋這麼好。”

“您誇獎,往後還請您多照應。”

“好說,好說,貴東家貴姓是……”

“敝東姓齊,齊家治國的齊。”

話剛說到這兒,先一個夥計出來了,哈腰賠笑:“客官,請您移個駕,裏頭試鞋去。”

“好。”

花三郎站起來就跟進去了。

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婦,幹嗎上裏頭試鞋,花三郎心知有鬼,但他藝高人膽大,再說不入虎口,又焉得虎子。

走完一條窄窄的過道,到了後院,院子不大,可是東西廂房,堂屋齊備。

夥計讓客直上堂屋,老掌櫃正在堂屋吸旱煙,一見客到,站起來含笑拱手:“請坐。”

花三郎答禮道:“謝謝!我不多打擾了,還是試鞋吧!”

老掌櫃道:“有人上後頭拿鞋去了,馬上到,您請坐下喝杯茶。”

倒要看看有什麼花樣,花三郎坐下了,夥計勤快,馬上一杯香茗送到眼前。

花三郎接過茶笑道:“這年頭做生意不容易,象這樣對待客人的,還真不多見了,到底是幾十年的老字號了。”

“您誇獎,幾十年平平安安,全仰仗各位照應,京裏的生意不好做,不掙紮出頭,這碗飯就永遠難吃。”

“齊老客氣了。”

“我不姓齊,敝東姓齊,敝姓羅。”

“呃!羅老掌櫃。”

“轉請!”

“花,風花雪月的花。”

“花朋友可真是有心人啊。”

“羅老這話……”

“花朋友剛上金家去過,如今又跟果子小七到了小號,不是有心人是什麼?”

“哈!高明、高明,難逃高明法眼。”

羅老掌櫃臉色一沉:“既是這樣,花朋友訂的鞋可以不要拿了。”

“怎麼?”

“因為花朋友你沒有穿它的機會了。”

“恐怕未必吧。”

“哼!”

羅老掌櫃這麼一哼,做夥計的畢竟是做夥計的,善於察言觀色,聽到這麼一聲哼,馬上滑步欺身,一閃到了花三郎身邊,探掌就扣花三郎“肩井”。

小夥計不含糊,欺身探掌都夠快,而且是一氣嗬成。

花三郎笑道:“剛才還倒茶,怎麼如今就翻了臉了。”

就這一句話工夫,夥計鋼鉤般五指已然沾身,花三郎突然往後一仰身,夥計的五指立即落了空,擦胸滑下,夥計真不含糊,一抓落空,立即變招,手腕一偏,五指直伸,硬向花三郎左肋插去。

很明顯的,這是殺手。

花三郎雙眉一剔,左腿一抬,正頂在夥計的小肚子上,這下不怪,頂得夥計一哼,腰一彎,手上也不由一頓。

就一頓工夫,花三郎左掌閃電翻起,已扣住了夥計的右腕脈,夥計臉色大變,一個人立即不能動了。

花三郎笑道:“你還差點兒,是不是?”

羅老掌櫃霍地站了起來,但是他隻是站起來而已,卻不敢動。

就在這個時候,花三郎兩眼電閃寒芒,右手疾快上揚,“叭”地一聲輕響,捏落了夥計的下巴:“真夠烈啊,想嚼舌自絕,射人射馬,擒賊擒王,放心,我不要你的。”

左手一扯一鬆,夥計腳下踉蹌,整個人向著羅老掌櫃撞了過去。

羅老掌櫃哼了一聲,伸手擋住了夥計,趁勢往上一托,又托上了夥計的下巴,然後拉開夥計,目注花三郎冷笑道:“難怪身兼東西兩廠的總教習啊。”

花三郎笑笑道:“就是啊,沒有三兩三,豈敢上梁山。”

羅老掌櫃道:“那是小號的夥計,我這個老掌櫃,可沒把你這東西廠的總教習放在眼裏。”

他人隨話動,跨步欺到,單掌一遞,疾襲過來。

花三郎坐勢不變,翻手而起,跟老掌櫃的對了一掌。

“砰”地一聲,花三郎仍是那麼坐著,羅老掌櫃卻馬步不穩,一晃之下退出兩三步去。

老掌櫃的臉上變了色。

花三郎笑道:“你這位老掌櫃,也不怎麼樣嘛。”

羅老掌櫃大喝聲中又自欺到,雙掌翻飛,轉眼工夫間向花三郎攻出了八掌。

花三郎麵帶微笑,人坐在椅子上,隻上身俯仰移挪,一連躲過了羅老掌櫃八掌,道:“老掌櫃的,我要出手了。”

手隨話動,話聲方落,一隻右掌卻已印在羅老掌櫃的左胸之上,還好,他隻是輕輕按了一下。

雖是輕輕按了一下,羅老掌櫃已嚇白了臉,抽身疾退,驚聲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花三郎明知故問:“什麼什麼意思?”

“你能傷我,為什麼不傷我?”

“我剛說過,射人射馬,擒賊擒王,你也不過隻是個夥計頭,對不對。”

“這麼說,你要找敝東。”

“如果他上頭還有人的話,對他,我仍是不屑一顧。”

羅老掌櫃怒笑道:“好大口氣。”

適時,從外頭湧進來十幾人,兩個老者,其他的都是年輕壯漢,兩個老者手持鐵尺,其他的年輕壯漢拿刀的,拿鐵棍的,拿鐵鏈的都有,而且都是一身俐落短打。

花三郎道:“這些想必都是做鞋的師傅了。”

羅老掌櫃道:“你錯了,他們都是勾魂使者。”

話聲方落,十幾名壯漢就要湧上。

花三郎抬手一攔道:“慢著。”

羅老掌櫃道:“你還有什麼遺言不成。”

花三郎道:“老掌櫃的說話怎麼這麼難聽,我是為貴寶號著想,打壞了這些家俱,我可賠不起。”

“人死一了百了,還用你賠麼。”

“老掌櫃的,這話是說諸位死,還是我死。”

羅老掌櫃仰天大笑:“好,好,好,象你這種樣的鷹犬,我還是生平首遇。”

花三郎往外一指道:“外頭地方大,咱們上外頭去。”

羅老掌櫃一點頭:“好,依你。”

他一擺手,兩名老者帶十幾名壯漢退了出去。

花三郎道:“老掌櫃的也請吧,免得我挾住你,害得他們不敢動手。”

羅老掌櫃詫異地看了花三郎一眼,旋即寒著臉道:“不必,我們這些人之間有默契,絕不受人挾持同伴要脅,這話你懂麼。”

花三郎一笑道:“豪壯,既是這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站起身,邁著瀟灑步走了出去。

羅老掌櫃率夥計緊跟在後。

花三郎一出堂屋,兩名老者帶十餘壯漢立即圍上。

花三郎道:“老掌櫃的是不是能容我再說句話。”

羅者掌櫃道:“說。”

花三郎道:“老話一句,射人射馬,擒賊擒王,我不願多傷無辜,咱們來賭個東道,我不還手,任憑他們諸位打殺,以半炷香為限,如果我被他們諸位打死了,那是我學藝不精,不配辦這件案子,如果我能僥幸不死,請羅老掌櫃你帶我去見貴東家,怎麼樣?賭不賭?”

一番話聽得羅老掌櫃等直發愣。

羅老掌櫃道:“你這是什麼辦案法?”

“羅老掌櫃不是說,我這種樣的鷹犬,是生平首遇麼?”

“你……”

“羅老掌櫃何必多說,賭不賭,隻一句話也就夠了。”

羅老掌櫃遲疑一下,突然咬牙點頭:“好,賭了。”

“羅老掌櫃,你們這些人,可都是輕死重一諾啊!”

“你放心,話是從我嘴裏說出來的,說了就算。”

“好。”花三郎向二老者及十餘壯漢一招手道:“諸位放馬過來,全力施為吧。”

兩名老者齊聲沉喝:“殺。”

帶著十餘名壯漢一湧而上。

兩名老者跟十餘名壯漢手下絕不留情,要命的家夥是交加而下,密如驟雨,圍著花三郎打,打得都看不見花三郎的人了。

這種情形下,還手都未必能討得好去,何況不還手任人打,花三郎還能活?

花三郎畢竟是花三郎,半炷香工夫到了,羅老掌櫃自動舉手喝止:“停。”

立時,兩名老者帶十餘壯漢收手退後。

大家都直了眼。

花三郎還是花三郎,笑吟吟的站在那兒,別說傷了,就連衣裳也沒髒。

羅老掌櫃臉色大變,道:“你真是我生平首遇,三廠之中有你這種人,還有什麼話說,我認栽了。”

一擺手接道:“大夥兒撤吧。”

兩名老者叫道:“羅老……”

羅老掌櫃沉聲喝道:“誰敢不聽,撤。”

兩名老者神情一黯,躬身道:“屬下遵命。”

帶著十幾名壯漢,還有那夥計走了,轉眼間沒了影。

花三郎道:“羅老……”

羅老掌櫃悲笑道:“朋友,羅某一死以補食言,也算對得起你了。”

揚手劈向自己天靈。

花三郎見勢,一步跨到,伸手扣住了羅老掌櫃腕脈,道:“老掌櫃的,你信不信,我早料到了。”

羅老掌櫃嗔目道:“你……”

花三郎道:“如此剛烈,怎不負我,羅老既是除奸俠義,認不認識這個?”

他抬手一圈探出,眼前立即飄現九隻掌影。

羅老掌櫃一怔直了眼:“你,你再演一遍。”

“遵命。”

花三郎依樣畫葫蘆,又來了一下。

羅老掌櫃神情猛震,失聲叫道:“華家的‘降龍九式’,你,你究竟是……”

花三郎:“羅老可知道,華家有個不怎麼成材的子弟華劍英。”

“華劍英,你,你是華三少?”

“不敢,花三郎。”

“三少怎不早說,華家豈有附賊之人,怪不得不傷我羅某,不傷大家,除了華家的人,誰有如此高絕所學,難怪是我生平首遇,難怪是我生平首遇。”

花三郎鬆了手:“羅老再這麼說,我就臉紅了。”

羅老掌櫃道:“容羅英重見一禮。”

羅老掌櫃羅英就要施下禮去。

花三郎伸手一攔道:“羅老是劍英父叔輩,這豈不是折我。”

“三少……”

花三郎正色道:“羅老既知華家,就不該再堅持。”

“那羅英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羅英神情一肅道:“三少怎麼會……”

花三郎道:“羅老,說來話長,可否容我見著那位齊老之後再詳告。”

羅老掌櫃道:“既是三少當麵,還有什麼不可以的,三少請跟我來。”

他轉身向後行去。

花三郎邁步跟了上去。

羅老掌櫃帶著花三郎繞到了堂屋後,堂屋後一堵牆,牆那邊又是一個院子。

本該還有院子,要不然做鞋在哪兒做?

行進了月形門,這個院子卻看得花三郎一怔,奇小的一個院子,隻有兩間看上去象柴房的矮屋。

難道那就是做鞋的所在。

近百年的老字號,瑞祥的鞋,都是從這兩間屋裏做出來的。

花三郎沒理會那麼多,現在也沒有必要理會這些了。

院角有一口井,羅老掌櫃帶著花三郎到了井邊,道:“三少,此處是條秘道,請跟我來。”

話落,他當先騰身躍進了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