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花三郎留了心眼兒,一到肖府,他就先問門房,有人來找過他沒有。
“沒有。”
門房的回答毫沒猶豫,應該不會錯。
以花三郎現在跟肖府的“關係”,肖府上下也不會瞞他。
他告訴門房轉知姑娘肖嬙,他事還沒辦完,也許今天晚上不回來了,然後,他匆匆的走了。
第二個目標,應該是南宮玉那兒。
因為玲瓏知道南宮玉救過他,也知道他後來跟南宮玉有交往。
進了門,沒看見人影,他不是霸王項剛,不便往裏闖,站在美景如畫的院子裏喊了一聲:“南宮姑娘在嗎?”
“誰呀?”
巧婢小紅的話聲從小樓方向傳了過來,然後人象個蝴蝶似的飛到了眼前。
一見是花三郎,小紅一臉的驚喜,華家三少爺來了,焉得不既驚又喜。
小紅叫道:“哎喲,是您哪,我們姑娘在,您快請。”
她轉身就要嚷。
花三郎忙道:“小紅姑娘,有人上這兒來找過我嗎?”
小紅一怔:“有人上這兒來找您?誰呀!”
這表示沒有。
花三郎道:“呃,我是來問問,既然沒有,那我就不多打擾了,改天再來看南宮姑娘。”
說完了話,他要走。
小紅象一陣風,也委實帶著一陣香風,繞過來攔在他身前:“您怎麼能走。”
花三郎道:“我……”
隻聽南宮玉的話聲傳了過來:“是花爺嗎,還不快請花爺上來。”
小紅道:“聽,您能走嗎,您這不是誠心讓婢子挨罵嗎?”
花三郎暗暗一聲苦笑,隻好由小紅帶路,行向小樓。
登上了小樓,南宮玉笑靨相迎:“可是好些日子沒見花爺了,今兒個是什麼風啊。”
花三郎還沒說話。
小紅嘴快:“您還說呢,要不是您喊得快,花爺問過一句話就要走了。”
“呃!怎麼回事兒啊?”
“花爺問有沒有人上這兒來找過他,婢子剛說聲沒有,花爺扭頭就要走。”
南宮玉凝目望花三郎:“這又是怎麼回事,誰會上我這兒來找您哪。”
花三郎道:“不瞞姑娘,我有個朋友的女兒失蹤了,聽我那個朋友說,她是來找我的,我以為她會上姑娘這兒來,所以……”
“呃!哪位姑娘,她知道您認識我?”
“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怎麼能不讓朋友知道。”
“花爺真會說話,那位姑娘既是來找您的,您認識的人,可不隻我南宮玉一個啊。”
“還有項爺那兒,我正準備去呢。”
“我不是說項爺那兒,要找您的人,誰不知道該上肖府去找。”
花三郎隻覺臉上一熱,窘笑道:“姑娘開我的玩笑了。”
南宮玉適可而止,笑笑道:“那位姑娘既是來找您的,怎麼說她是失蹤了呢。”
“這個……是這樣的,她跟她父親寄居在西山一座廟裏,今天一早她父親發現她不見了,找遍西山不見她的蹤影,隻是猜想她可能進城來找我了。”
“呃!原來是這樣啊,姑娘多大了。”
“有十六七了。”
“這麼大了,那什麼事都懂了,迷不了路的,您幹嗎這麼著急呀。”
“我那個朋友隻這麼一個女兒,他知道京裏亂,怕她出了什麼差錯。”
“倒也真是,京裏龍蛇雜處,什麼人都有,這樣吧,您告訴我一下,姑娘姓什麼,叫什麼,長得什麼模樣兒,我托人給您找找。”
“她叫玲瓏……”
接著,花三郎把玲瓏的長相告訴了南宮玉。
靜靜聽畢,南宮玉深深一瞥:“玲瓏,定然是個玲瓏剔透的姑娘,長得又那麼美,也一定是個愛煞人的女兒家,您放心吧,隻要找著她,我一定把她留在我這兒,不會讓她去亂跑了。”
花三郎道:“謝謝姑娘,我還要上項爺那兒去一趟……”
“您要是沒別的事,就別急,我找個人去給您跑一趟。”
“不了,我見項爺還有點別的事。”
“那我就不敢耽誤您了。”
“我告辭了。”
花三郎匆匆下了小樓,小紅代主送客,送走了花三郎,回到小樓上,南宮玉當即就下了令:“小紅,通令十旗,全力找尋玲瓏。”
“是!”
花三郎說去項剛的霸王府,真去了項剛的霸王府。
能進項剛霸王府,不必經過通報的,恐怕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姑娘南宮玉,一個就是花三郎了。
陪花三郎往裏走的項霸王貼身護衛魯俊,老遠就扯著喉嚨嚷嚷上了:“爺,花爺來了。”
項剛從書房裏迎出來,又把花三郎拉進了書房,一手緊握著花三郎的手,另一手拍上了花三郎的臂膀:“老弟,今兒個是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這兒來,案子辦得怎麼樣了,有眉目了麼,是不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啊?”
花三郎笑笑道:“項爺,能讓我坐下喘口氣麼。”
項剛大笑,拉著花三郎坐下,容得花三郎坐定後,魯俊獻上了茶,項剛才又問:“喘幾口氣了?”
花三郎笑笑道:“項爺,案子多少是有點眉目了,不過目前還沒到勞您大駕的時候,而且我今天來,也不是為案子來的。”
“呃,那你是為什麼來的?”
“先問問您,有沒有人上您這兒來找過我?”
“誰上我這兒來找你,沒有啊。”
“那我就有件事要請您幫忙了。”
“老弟,究竟是怎麼回事?”
花三郎把玲瓏失蹤的事,該瞞的瞞,該說的說,告訴了項剛。
靜靜聽畢,項剛皺了眉:“怎麼會有這種事,這位姑娘也太任性了。”
“就是說啊。”
項剛目光一凝,道:“老弟,你別隨聲附和,以我看這內情恐怕還不單純呢。”
花三郎一點就透,心裏一跳,他裝了糊塗:“怎麼個不單純法。”
項剛道:“我這麼說吧,如果我是那個小姑娘,碰上你這麼個人兒,我也會什麼都不顧,離家出來找你啊。”
花三郎強笑道:“就知道您會有這麼一說。”
“恐怕還真讓我說對了。”
花三郎搖頭道:“真要命,我剛上南宮玉姑娘那兒打聽過,南宮姑娘居然也有這麼點意味。”
“足見英雄所見。”
“項爺,她叫我叔叔啊。”
“奈何你這個叔叔太年輕了點兒。”
花三郎苦笑道:“項爺,我那位韓大哥,他隻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如今人都快急瘋了。”
“你的侄女兒就是我的侄女兒,你跟他一樣急,我跟你一樣急,魯俊!”
魯俊躬身道:“爺!”
項剛道:“該讓他們知道的,都讓他們知道一聲,傾全力給我找這位玲瓏姑娘。”
魯俊恭應一聲行了出去。
花三郎道:“項爺,有幾分希望?”
“我這麼說。”項剛道:“隻要這位姑娘是來京城了,現在京城裏,絕沒有找不到的道理,不出三天,我把個玲瓏姑娘交給你就是。”
花三郎放心了,因為他知道,玲瓏必來京城,必在京裏,他又坐了沒多久就告辭了。
項剛留他喝酒,他以辦案為由婉拒了。
項剛送他到大門口,再次保證,隻要玲瓏確在京裏,三天之後定然還給他個玲瓏。
有這一頭,花三郎已經夠放心了,何況還有他不知道的一頭,南宮玉已經通令了她手下的十旗。
花三郎去會韓奎,韓奎去打聽玲瓏的消息還沒回來,他把已托人的事,交代了韓奎的朋友,囑他轉告韓奎,然後他沒等韓奎就走了。
這一走,花三郎他又沒處去了,好不容易想上一趟西山,不料在西山碰見韓奎又折了回來,如今事雖已告一段落,但是再讓他上西山去,他已經提不起興趣了。
看看天色,經過這幾個地方一折騰,天色可也不早了,有的店鋪,人家都已經掌了燈了。
上哪兒去?
花三郎他居然找家客棧住了進去。
有事則長,無事則短,花三郎原想一覺睡到明天,這樣時間就好打發了,那知道初更過後剛睡著,查店的來了。
查店不為別的事,居然是為找姑娘玲瓏,來的還居然是西廠兩個番子。
兩個番子很精明,辦事也認真,沒查著姑娘玲瓏,竟看著花三郎可疑,著實盤問了一番,把花三郎盤問煩了,一沉臉道:“我姓花,叫花三郎,項總教習、陰督爺、肖家父女都認識我,你們找他們去問問我是幹什麼的。”
沒見過人,可聽過名,尤其花三郎一口氣報出這麼多位,那就假不了,兩個番子馬上嚇白了臉。
人家是來幫他找人的,即使是打擾,花三郎也容忍了,隻交代兩名番子,他在辦案,不許對任何人泄露在客棧裏碰見過他,然後就放走了兩名番子。
放走了兩名番子再躺下,慘了,睡意了無,睡不著了。
花三郎是既急又氣,奈何越急越氣越睡不著。
這麼一來,時間更難打發了,總不能坐對孤燈,苦坐一夜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花三郎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敲門聲吵醒了,進來的是送水的店小二,一問時辰,花三郎笑了,敢情已是第二天下午,多餘的時間已打發過去,起來漱洗漱洗,正好赴約,這算是因“禍”得“福”了。
“客官,您是外頭吃?還是小號將就?”
剛睜開眼,哪吃得下,花三郎答聲“免了”,漱洗過後,結了帳就離開了客棧。
進了瑞祥鞋店,人家的生意照常,夥計還是那兩個,老掌櫃的還是羅英。
老掌櫃跟兩個夥計對他比以前更客氣。
羅英經由地道,把他帶到了老地方,花廳裏見著了齊振北,齊老三含笑拱手:“三少真是信人。”
花三郎答禮道:“該由我來說這句話。”
分賓主落了座,花三郎道:“不知道貴會打算怎麼幫我的忙?”
齊振北臉色微趨凝重,道:“我們已打算把個人交給三少。”
花三郎心頭一震道:“這……”
“三少,我們也不願這麼做,但是隻有這條路可走。”
的確,不這樣花三郎他難以交差。
花三郎沉默一下道:“貴會幫我的忙不小,給予我的不少……”
“不,隻能說,我們已蒙三少手下留情。”
“齊老這話不對,要不是為著大局,花三郎寧可不交這差。”
“不為除賊咱們都不會上這兒來,也就不會有這種事了。”
“說得是,請放心,貴會怎麼把人交給我,稍待時日,我就怎麼把人交還貴會。”
“不敢瞞三少,這正是我們一點不情之請,因為交給三少一個不重要的,當不了事,交出一個重要的,我們又損失不起……”
花三郎一驚道:“貴會打算把誰交給我?”
“一名旗主。”
花三郎心頭猛震,急道:“這怎麼行……”
“三少,隻有這樣的份量,才能讓您順利交差,其實,隻要三少能把人再交還給我們,就是我們會主親自跟三少去,我們又有什麼損失!”
薑是老的辣,齊振北這是拿話扣花三郎。
花三郎何許人,焉能不懂,遂道:“請代我致意貴會主,異日但能誅除劉賊,皆貴會今日所賜。”
“三少說這話就見外了,我這就把人叫進來。”
齊振北說完話,舉手拍了兩下。
花廳裏走進一人,看得花三郎一怔,這不是金如山嗎?但是花三郎馬上就知道他是誰了。
果然,進來的這位含笑拱手:“久違了,金如海見過三少。”
這位就是金如山的孿生兄弟,冒充陳鐵口的那位。
花三郎忙答一禮道:“金老……”
齊振北道:“三少,這位是齊振北的五弟,‘鐵血除奸會’的五旗主。”
花三郎心頭又一震,道:“金老,實在太委屈了。”
“不然。”金如海道:“我們這麼做,還有另一用意,這也是我自願的,想藉著我,扳倒我那個兄長。”
花三郎一怔急道:“金老,令兄仍念手足之情,他隻不過是一時糊塗,若是這樣讓他被劉賊所害……”
那是幾近殘酷,也似乎滅絕人性,不過花三郎沒好說出口。
金如海神情一黯道:“我知道,這麼一來,我那位兄長十九必死。可是三少不知道,就連項剛都不知道,他等於是劉瑾的副手,經由他害死過多少忠臣義士1我若是不除掉他,叫我何以對金氏一門列祖列宗,我這麼做,也等於是讓他少作點孽啊。”
花三郎失聲道:“有這種事!”
“這種事,除了劉瑾,再有就是我知道了。”
“可是令兄是個不諳武技的人……”
“三少應該知道,心智,有時候比武功還要可怕,那是殺人不見血啊。”
花三郎默然。
他不能不承認,這是千真萬確的實情。
金如海吸了一口氣,話鋒忽轉,道:“三少,這等於親手殺了自己的胞兄,我本不惜死,但是我還有我的事,我不能死。”
花三郎一定神,道:“請放心,我願拿華劍英三個字擔保,一定毫發無損的救金老出來。”
“毫發無損我不敢奢求,隻求別讓我不能動,我就知足了,我不能落個殘廢。”
花三郎還待再說。
金如海道:“三少,不用再說什麼了,咱們什麼時候走?”
花三郎道:“金老如果沒別的事,咱們現在就走。”
金如海道:“三少在哪兒抓到我的,還有我的同黨呢!這些問題,三少都想好了嗎?”
花三郎道:“這些問題好辦……”
金如海道:“可是答得不對,那是三少給自己找麻煩,如果三少不急,可以等初更時分,再抓我到東廠去。”
“初更時分?”
金如海道:“初更時分,三少可以帶幾個人直闖金家,我就在金家內室的大衣櫥裏恭候。”
花三郎聽得心頭連震,道:“倘使金老堅持如此,我可以等。”
金如海道:“那麼我先告辭,初更時分咱們金宅見。”
他抱拳一禮,飛身而去。
花三郎沒來得及答禮,坐在那兒胸中血氣翻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齊振北道:“就請三少留下便飯。”
花三郎一定神,站起來道:“謝謝,不打擾了,我還要去作些安排。”
齊振北跟著站起道:“既是如此,我就不便強留了,老九,送三少出去。”
羅英答應一聲道:“三少,請。”
花三郎望著齊振北,肅穆地道:“請代為轉奉貴會主,象金老這樣大義凜然之人,華劍英無論如何也會保全他。”
齊振北一抱拳道:“齊振北謹代敝會主,謝過三少了。”
花三郎沒再多說,轉身行了出去。
從花廳後頭,嫋嫋走進了南宮玉,身後跟著的是老車把式跟小青、小紅。
齊振北躬身叫道:“姑娘。”
南宮玉象沒聽見,怔怔地望著花三郎剛走出去的花廳門。
花三郎又進了項剛的霸王府,項剛正在廳裏吃飯,一見花三郎立笑著站起:“老弟,別那麼性急好不好,哪有這麼快。”
花三郎道:“項爺,我不是來聽消息催您的。”
項剛道:“那正好,我正愁沒個人陪我喝酒呢。”
項剛一把把花三郎拉坐下。
花三郎微微一笑道:“到今天總算可以喝一杯了。”
魯俊、蓋明忙為花三郎倒酒,跟項剛幹過一杯之後,花三郎道:“項爺,這回是為公事,我是碰上棘手難題了,來求項爺給個指示。”
“指示,你要什麼指示?”
花三郎道:“我有確切證據,證明那位金老跟我要偵查的那幫人有勾結,您說怎麼辦?”
項剛臉色一變:“我先問一句,證據在哪兒?”
“就在那位金老家中。”
“確實有?”
“確實有。”
“那你還跟我要什麼指示,抓就是了。”
花三郎道:“九千歲那兒……”
“我扛了。”
“那何如項爺跟我一塊兒去。”
“固所願也,走。”
項霸王推杯欲起。
花三郎伸手按住,道:“不急,項爺。”
“怎麼說,不急?”
“初更時分到達金宅就行了。”
“初更時分?這是什麼意思?”
“去早了,證據還沒到,不但是白去,而且是打草驚蛇!”
“你知道?”
“不調查清楚,我敢來找您嗎。”
項剛欠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
“項爺。”花三郎笑道:“皇帝不差餓兵,等酒足飯飽之後再去抓人,不是更有情趣嗎。”
項剛咧嘴笑了:“對,喝,蓋明,再拿酒來。”
蓋明沒動,道:“爺,待會兒抓人,有沒有我們的份兒!”
項剛還沒說話,花三郎已然道:“項霸王出動,怎麼會沒有貼身護衛的份兒!”
蓋明來了,一躬身道:“謝謝您,花爺,我給您拿酒去。”
蓋明象一陣風似的奔了出去。
花三郎笑了:“好呀,不讓去就不給酒喝。”
蓋明還真快,轉眼工夫就扛著一壇酒回來了。
這一席酒,花三郎跟項剛都盡了興,看看時候差不多了,兩個人推杯而起。
魯俊忙道:“爺,帶不帶您的‘八寶銅劉’?”
項剛道:“滾你一邊去,殺雞焉用牛刀。”
魯俊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