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追蹤(1 / 3)

花三郎聽了小夥子的話,直奔天橋。

今天的天橋,可沒往日那麼的熱鬧,不論棚子裏也好,攤上也好,都沒什麼人,顯得冷清多了。

當然,這是跟三廠派出大批偵騎,滿城搜查有關。

冷清是冷清,可不見得沒人,花三郎一進天橋,兩三個穿褲褂的漢子就盯上了他,從不同的方向,用不同的方式,從身後慢慢向他挨近。

是哪一路的?

花三郎一時看不出來。

可是,在這當兒敢這麼幹,既然是有恃無恐,那麼,又是仗恃什麼呢。

花三郎看不出來,可是想明白了,慢慢的走近他的容得一個近了身後,他突然道:“隻怪兩位督爺沒讓他們認識我花三郎,從現在起,離我遠點兒。”

身後漢子一怔忙停步。

花三郎走遠了,另幾個圍攏了過來,低語幾句,另幾個都一怔,旋即散開了。

花三郎來了這麼一下,身後再也沒人了。

碰見幾個過往的,一看就知道是老混天橋的,可卻沒一個紮眼的。

小茶館兒裏有人,還有陣陣清脆、悅耳的鳥鳴,站在門口往裏看,幾個茶客都是上了年紀的,有的托畫眉,有的提百靈,慢喝著茶,個個悠閑,似乎,滿城的風雨不關他們的事。

角落裏有張桌子,坐著托畫眉鳥籠子的,正是羅英。

小夥子還真沒騙他。

羅英看見花三郎一怔,但沒招呼,定定神,又逗上他那隻引吭高歌的畫眉了。

花三郎走了過去,就在那張桌上坐下:“好鳥,叫得真好。”

“誇獎。”羅英淡然一句。

“看樣子,養了不少日子了。”

“兩年多了。”

“蝦蟆頭,鐵砂爪,凸睛怒視,長眉瑩雪,少見的異種!”

羅英似乎有興趣了,目光一凝:“行家,老弟你也愛玩鳥?”

“懂些皮毛,沒玩過,倒是家裏長輩們嗜愛此道。”

羅英搖搖頭道:“這兩天溜鳥不大適宜,不知道哪兒飛來些老鷹,到處盤旋,嚇得鳥都不怎麼叫。”

“現在叫得不錯,足證附近沒有老鷹。”

羅英笑了。

花三郎也笑了,低低道:“有幾隻讓人打下來了,是諸位的傑作嗎?”

“我也剛聽說,不是。”

“打鷹的玩藝相當細小,繡花針似的,還淬過毒,您老能給些指點嗎?”

“好說,憑您的胸蘊,不會不知道,那東西太俗、太普遍,沒辦法下斷。”

花三郎皺皺眉道:“我苦惱的就是這個。”

這句話剛說完,外頭傳來了喝聲,似乎有人在爭吵,有人動上了手。

在座的茶客,個個麵泛驚容,可卻沒人動。

誰願意看這種熱鬧。

花三郎站起身走了出去,出茶館就看見了。看得他一怔。

不遠處,剛才那幾個穿褲、褂的漢子,正圍著一個漢子在打鬥,那漢子身手不弱,但是一個對三四個,難免有點吃力。

那漢子,赫然是韓奎。

花三郎一聲朗喝送了過去:“住手。”

一見是花三郎,都停了手。

花三郎走了過去,幾個穿褲褂的要說話,花三郎搶了先:“韓大哥,怎麼回事?”

幾個穿褲褂的一怔。

韓奎道:“總教習,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大概是瞧著我礙眼,上來就伸手。”

花三郎轉望幾個穿褲褂漢子:“這位是我地麵上的一個朋友。”

“屬下該死,不知道是您的……”

“不怪你們,你們有你們的職責,隻是往後要弄清楚了。別以為是練家子就可疑,天橋不乏練家子,京城裏也臥虎藏龍。”

“是,是。”

“你們忙你們的去吧。”

幾個穿褲褂的漢子躬身施禮,急忙散去。

韓奎立即靠近花三郎道:“三少爺,我都聽說了。”

“那最好,韓大哥幫得上忙幫不上?”

“正想給您送個信兒去,壇根兒有動靜。”

“壇根兒?”

“有可疑人物出沒。”

“什麼時候?”

“今兒個一早,天還沒亮。”

“看清楚了嗎?”

“沒有。”

“人多不多?”

韓奎搖頭道:“不多,好象隻有兩三個。”

“什麼裝束,怎麼樣的打扮?”

“都穿黑衣裳,行動飄忽,鬼魔似的。”

“有什麼行動麼?”

“沒見有什麼行動,隻是在那兒出沒。”

“從壇根兒什麼地方出現,又從什麼地方隱沒?”

“就在壇根兒一帶。”

花三郎沉吟一下道:“我看看去。”

韓奎道:“我陪您去。”

“韓大哥去不大方便,這方麵交給我,韓大哥幫我多方查查,你有天橋的關係在,查起來也許比較容易些。”

“也好,我聽您的。”

花三郎道:“我這就去,韓大哥要是碰上剛才的事,就把我抬出來好了。”

說完了話,他扭頭走去。

花三郎站在近百丈外看,壇根兒一帶相當荒涼。

本來,這兒是天子祭天的地方,平常是不許閑雜人等往這兒來的。

既是不許閑雜人等往這兒來,那麼有人在這一帶神秘出沒,自然就有問題了。

天壇宏偉、莊嚴的座落著,石階高築,石砌的欄杆象白玉。

周遭空蕩寂靜,不但沒有人影,也看不出那裏可以作藏身佳處。

看著、看著,花三郎的一雙目光,落在壇左後方二十丈外那片樹林上。

那該是唯一可資出沒的地方了。

花三郎邁步走了過去,經過壇邊,一樣東西映入眼簾,使他停了腳步。

那白玉似的石階上,留著兩三個腳印,帶著泥的腳印,所指方向,是從下往上,到了四五級石階時,就沒有了。

當然,不是留下腳印的人走到這兒為止了,而是到這兒以後,鞋底上的泥掉得差不多了,沒辦法印出腳印來了。

什麼人會跑到這兒來,難道就是韓奎所說,神秘出沒的那些人?

腳印行家一看就知道,是薄底快靴留下的,腳不大不小,想見得此人一定是中等身材。

薄底快靴,一般人是不穿它的,穿它的隻有練家子,隻有江湖中人。

那麼,應該是韓奎所說的那些神秘出沒的人了。

這種人,登上天壇石階,用意何在呢?

從天壇經過?

那大可從邊壇過去,不必登上石階。

那麼,那些人是進了天壇了。

江湖中人固然不怕什麼罪不罪,但是他們進入天壇的用意又何在呢?

花三郎試著拾級往上走,到了上頭,繞著一圈的欄杆往後走。

剛走兩步,他又停下了。

隻因為他又看見一樣東西。

就在那圈玉似的石砌欄杆上,他發現了一個斜指的箭頭,是被人用硬物畫上去的,似乎也曾經想擦掉過,但是沒能完全擦掉,留下了若有若無的痕跡,但卻沒能逃過花三郎銳利的一雙眼睛。

而這個箭頭斜指的方向,正是那片樹林的所在。

當即,花三郎從後頭下去,走向樹林,一邊走,他一邊戒備,眼觀四路,耳聽八方。

但是,他卻在毫無動靜的情形下,走到了樹林。

站在進樹林兩三步處,竭盡目力,四望搜索。

仍然是空藹寂靜,連一片枯葉飛落都沒有。

凝目再看地上,他看見腳印了,跟剛才壇前石階上看到的一模一樣,很淺很淺,不是象花三郎這等銳利目力,恐怕還看不出來。

花三郎順著地上腳印往前找去。

往前,也就是往樹林深處。

而對這片樹林來說,深處跟淺處沒什麼兩樣,稀疏疏的,一眼可以打到底。

倒是樹林那邊有一座土丘,遮斷了視線。

土丘不高,隻有五六丈,上頭長滿了雜草,還間開著朵朵的小野花。

雜草、野花,花三郎都沒在意,但是目光流轉之間,不經意的一瞥,看見一樣東西,頓時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小束雜草,被人在半腰打了個結,因之使得草尖傾斜,傾斜的方向,就在土丘之後。

分明,這又是……

花三郎腳下沒停,繞過了土丘。

剛繞過土丘,一幕景象看得他怔住了。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圈竹籬。

竹籬內,有人用幹草紮了四個草人。

四個草人身上,都穿的有衣服。

最左一個,裝束打扮,是三廠二檔頭的模樣。

第二個,是大檔頭模樣。

第三個,裝束打扮赫然竟是他花三郎。

第四個,不是別人,是霸王項剛。

唯一相同的,是四個草人的心胸部位,各插著一把匕首,被插處周圍,居然還抹有血跡。

花三郎看怔了,半響他才定過了神,定神凝目,他在想,這情形很明顯,分明是有人要殺項剛和他,還有三廠的大檔頭、二檔頭。

東西兩廠的三名大檔頭被害,不過是個先聲。

這是誰,這麼痛恨項剛、花三郎跟三廠的大、二檔頭?

是不是跟肖家人被劫擄一事有關?

花三郎走進竹籬,力凝手臂,功聚右掌,一把一把的拔出了四把匕首。

四把匕首的長短、寬窄一樣,連柄上的花紋,纏的銅絲都一樣。

花三郎正在看四把匕首,忽覺一縷極其細小的破風之聲襲到,打的是他的頭部要害。

來物太小,花三郎不敢用手去接,頭一偏,揚起了兩把匕首。

隻聽“叮”地一聲,一線藍光落地,是根細小銀針。

正是殺害三名大檔頭的淬毒針兒。

花三郎霍地轉臉,居然無所見。

腦際靈光電閃,吸一口氣,飛身掠上土丘,居高臨下,急目搜索。

這回看見了,一條黑影騰躍疾掠,已出五十丈外,好快的身法。

花三郎長身而起,貫日長虹般飛射追去。

前麵黑衣人的身法,已屬一流。

奈何花三郎是一流中的一流,幾個起落之後,已迫近十丈。

花三郎揚手想打出一把匕首,取對方膝彎。

詎料黑衣人突然一個大旋身停了下來。

這下反弄怔了花三郎,急忙硬生刹住追勢。

黑衣人,一襲黑袍,蒼白的一張臉,那不是本來麵目,是戴了人皮麵具。

花三郎定定神道:“東西兩廠的三名大檔頭,是你殺害的?”

黑衣人沒說話。

“為什麼?你仇恨三廠?”

黑衣人聽若無聞。

“西廠肖家的人,是不是你們劫擄去的?”

黑衣人仍沒說話,但是他突然一晃,竟倒了下去。

花三郎微一怔,急忙一步跨到,探掌抓起了黑衣人,黑衣人一顆頭軟垂,嘴角流下了一縷鮮血。

花三郎心神震動,急忙捏開了黑衣人的牙關。

黑衣人的舌頭還好好的。

花三郎明白了,黑衣人不是嚼舌自絕,而是服下了預藏的毒藥。

果然,那從嘴角流出的血跡,已漸為烏黑。

花三郎伸手揭去了黑衣人的人皮麵具,看得他又一怔,年輕輕個漢子,挺白淨,挺俊的一張臉。

花三郎緩緩放倒了黑衣人,在他身上一陣搜,隻搜出個半個巴掌大的小革囊,裏頭藏著密密的一排銀針,針尖都藍汪汪的,除此,別無長物。

這是何等樣人,究竟跟劫擄肖家人有沒有關係。

以仇恨三廠的情形來看,這種人應該是友非敵,可惜的是花三郎沒機會解釋,不敢輕易暴露身份,因之使這個人服毒自絕。

以他服毒自絕這件事看,這個人不是一個人,而是有組織的,所以服毒自絕,是怕牽連出別個。

究竟是個什麼組織呢?

應該不是“鐵血除奸會”。

那又是什麼呢?

(讀書論壇)

就在這片刻工夫中,花三郎又發現了一件事,看得他驚心動魄,身軀狂震。

地下那黑衣人身下,散出了一灘黃水,黑衣人的屍身,也已縮小了不少。

敢情,他服下的毒藥,不但足以絕命,甚至還有蝕化屍骨的功效,一點痕跡,一點線索都不留。

花三郎直怔了半天。

人寶山,空手而回。

不,不能算空手而回。

至少,花三郎的手裏,掌握著四把匕首,一革囊的淬毒銀針。

這應該是條線索。

這條線索還不能交給三廠去查。

回到了天橋,找到了韓奎,把經過細說一遍,然後把匕首跟銀針,交到了韓奎手裏。

韓奎仔細看了一陣,然後問:“三少的意思……”

“請韓大哥給我找出打造的地方來,別的就不要管了。”

“好辦,京裏打造兵刃的地方有限。”

“希望是在京裏打造的。”

“應該是八九不離十,工很精細,別處恐怕打造不出來。”

“那就不難查了。”

“查出頭緒來之後,怎麼跟您聯絡?”

“我會主動來找韓大哥。”

“那就行了,您放心,我會盡快查明,一天不能救出肖家人來,就一天.越不利。”

“也需要盡快,因為我怕他們發現丟了匕首跟銀針之後,會想到這一層,搶在前頭一步先下手。”

“我懂您的意思,您一走我就著手去查。”

“我這就走。”

花三郎真走了,臨走關照韓奎,千萬小心,寧可線索中斷,不可輕易涉險。

離開了天橋,就在東城、南街逛,到了晚半響,在一條街口碰見了項剛。

項剛毫無所獲,花三郎卻把他的發現,經過挑選後,告訴了項剛。

項剛一聽就要趕去看,可是等到了地頭,幾個人都直了眼。

土丘仍在,竹籬沒了影,別說草人了,地上連一根枯草都看不見。

又趕到黑衣人橫屍處,屍首當然是沒了,可是那襲黑袍也不見了,就象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花三郎說不出話來。

項剛皺了眉,道:“兄弟,錯非是你,換個人我還真難相信他。”

花三郎道:“項爺,這裏頭有大蹊蹺。”

項剛道:“我知道。”

說話間,他環目圓睜,銳利的目光四下掃動,突然,他凝視一處,走過去從地上捏起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布扣兒,相信是從某件衣裳上掉下來的,隻是質料、形式都不常見。

項剛濃眉一軒道:“他們行動真不慢啊,我就不信他們能躲到哪兒去,搜。”

一聲令下,站在一旁的東、西兩廠高手立即展開行動,搜索的範圍,方圓遍百丈,但等東、西兩廠的高手回報之後,卻是一無所見,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