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花招(1 / 3)

當夜,劉瑾在內行廠裏接獲兩份報告:一份是內行廠總教習項剛呈的,一份是東西兩廠總教習花三郎呈的。

報告的內容,隻有劉瑾一個人知道,他一看完兩份報告,臉上變了色,人也慌了神,急急忙忙坐著他那頂八抬大轎,帶著一十六名內行廠大檔頭,匆匆忙忙的趕到了霸王府。

今夜的霸王府不比往昔,沒有開中門迎接,門前冷冷清清的,因為守門值夜的,隻有魯俊一個人。

門口下轎,劉瑾一把就抓住了魯俊:“項剛呢?”

魯俊道:“九千歲,您接到報告了?”

“廢話,沒接到報告我會趕來?!”

“這不就結了嗎?您既然接到了報告,還問我們爺在哪兒,這會兒當然是正躺在床上嘛!”

魯俊說話也夠衝的,當然了,現在心情不好嘛!劉瑾既對項霸王讓上三分,對他這幾個愛逾兄弟的貼身護衛,當然也得讓上幾分。

所以劉瑾沒在意:“那還傻站在這兒幹什麼?還不給我帶路?!”

魯俊沒吭聲,扭頭就走。

項剛的臥房,劉瑾還能不知道,當然帶路隻是個排場,三腳兩步,來到了項剛的臥房外,魯俊扯著喉嚨就喊:“爺,九千歲看您來了。”

劉瑾還真急,沒等魯俊上前,自己過去掀起簾子就進去了。

一看項剛的臥房,劉瑾嚇了一大跳,項剛整個人都變了樣,人躺在床上,半閉著眼,氣若遊絲,一張臉蠟黃蠟黃的,眼眶子不但黑了,也都塌了。

劉瑾嚇得硬是沒敢馬上往前去,怔了一會兒神,才緩步走過去,輕聲道:“項剛,項剛!”

項霸王睜了睜眼,一雙環目色采黯淡,一點兒神都沒有了,隻睜那麼一半,又半閉了。

劉瑾著急地道:“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什麼病?!這麼磨人!”

魯俊在一旁道:“九千歲,這不是病!”

劉瑾一怔:“不是病?那是”

魯俊輕聲道:“我們爺是練功夫練岔了氣。”

“練功夫練岔了氣了?”

“這是輕的,重的叫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劉瑾聽說過,嚇得叫了一聲道:“啊喲,那可怎麼辦?!”

“唉!什麼事都趕巧了,花總教習也不小心中了毒躺下了,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樣?”

“我們爺這毛病不是一般大夫能治的,就是把禦醫請來都不行,花總教習內功精絕深厚,隻有他能治我們爺!”

“呃!他能治?”

“是啊,現在不行,得先把花總教習治好才行。”

“啊!那怎麼治呀?”

“這您就要當麵去問花總教習了。”

“呃?花三郎他還能說話呀?!”

“能啊,要不然我怎麼說讓您當麵問他呢!”

“他人呢?住哪兒?”

“就在我們府裏,您請跟我來。”

這回魯俊自動張羅帶路了,當然-,劉瑾已經人彀了嘛!

三拐兩拐,魯俊把劉瑾帶到了客房,依著葫蘆畫瓢,魯俊又是那麼一聲:“花爺,九千歲看您來了。”

劉瑾進了客房,又嚇了一跳。

花三郎盤坐在床上,兩眼微閉,一張臉白得象紙,沒有一點兒血色,渾身上下汗如雨下,還在冒熱氣,跟整個人坐在蒸籠裏似的。

劉瑾沒見過這個,當時就看怔住了。

魯俊走上前去:“花爺,花爺。”

花三郎微睜兩眼。

魯俊忙道:“九千歲看您來了。”

花三郎眼一閉,長長一口氣籲出,轉眼間,熱氣沒了,汗也沒了,緩緩又睜開了眼,望向劉瑾:“九千歲,恕卑職不能下床見禮。”

劉瑾象沒聽見。

魯俊道:“九千歲,花爺跟您說話呢!”

“唔!”劉瑾定過了神:“說什麼呀?”

“花爺說,不能下床給您見禮,請您恕個罪。”

“不用,不用。”劉瑾一雙肥手連搖:“都到了這時候了,還講究這個。花三郎你又是怎麼了?”

花三郎還沒來得及說話。

劉瑾自己又接上了:“聽魯俊說,怎麼你中了毒?”

“是的。”

“中的是什麼毒哇?哪兒中的?”

“卑職曾經擊斃過兩個神秘人物,沒想到他們渾身是毒,當時沒覺得怎麼樣,直到今天才發作。”

“哎喲,這武林中的鬼門道,可真嚇人哪,你這當怎麼治呀?”

“卑職這毒不用找別人來治。”

“什麼意思?你自己能治!”

“卑職剛才就是在運功逼毒,象這樣,恐怕得個三五天才能把毒完全逼出體外。”

“得三五天哪?不知項剛能不能等上三五天。”

“九千歲去看過項爺了。”

“去過了,我剛從他那兒來。”

“項總教習的毛病卑職清楚,卑職恨不得馬上就治好他,可是卑職現在不要緊,項總教習的毛病,十天半月不會有什麼變化的。”

“真的!”

“這麼重大的事,卑職怎麼敢欺蒙九千歲。”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真不是時候,正在這節骨眼兒上,項總教習跟卑職,至少要有一個能完好無恙,能執行您交付的任務,可是偏偏這時候,項總教習跟卑職都躺下了。”

“不要緊,等你們好了再說,萬一有什麼事,我派人代替你們倆,好象這一陣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多謝九千歲!”

“不必老在嘴上說謝,多給我賣點兒力就行了,你們倆趕緊好好治吧!我走了。”

劉瑾走了。

劉瑾來去匆匆,不象是探病。

就算是來去匆匆,換個人求都求不到,要是換個人,劉瑾能夠親臨探望,那已經是天大的麵子了,比受皇上寵眷,還榮幸幾分呢!

劉瑾走了,花三郎上項剛屋去找項剛去了。項剛已經坐起來了,兩個人互望而笑:“兄弟,你這一手真行,他就是將他禦醫請來都不行,我的毛病得你治,你的毛病得自己治,看情形,該怎麼辦,都掌握在咱們自己手裏了。”

四個護衛都出現了,送酒菜來了。

第二天一早,內行廠裏亂了,誰都知道,東廠的大檔頭死了四個,全都是被人用重手法擊斃的,可是誰都不敢驚動劉瑾。

因為劉瑾還在睡覺,沒起床。

劉瑾本不必住在內行廠裏的,可是他知道了自己造過多少罪,作過多少孽,他認為沒有一個地方能比內行廠安全。

一直到快晌午,劉瑾才懶洋洋的起了床,外頭的人把情形一報,劉瑾的睡意全沒了,他倒沒打算驚動項剛跟花三郎,或許他知道這兩位現在根本不能動用,於是他悄悄地下了一道手令,給誰?不知道。

但是玲瓏知道,如今的玲瓏雖不再是秋萍公主,可卻替劉瑾掌管著印信,其受寵的程度,是可想而知了。

晌午過後,花三郎一個人悄悄的出了霸王府,頭上特別戴了一頂大帽,當然不是為遮陽。

他本來是打算先往天橋走的,可是一出胡同口,就有人找他聯絡了。

是個在胡同口擺水果攤兒的漢子,不是以前那個小七,那漢子隻說了一句:“花爺,等了大半天了,蒲八老那兒,幾位都候著您呢!”

花三郎以為是有消息了,謝了一聲,加快步履就走了。

到了蒲天義那兒,果然蒲天義、羅英、文中奇,還有久沒見麵的金如海都在。

雙方打過招呼,蒲天義頭一句就說:“三少,昨兒晚上送二少夫人的那個弟兄,到現在還沒回來。”

花三郎一怔。

羅英接著道:“想請您打聽一下,是不是落進了鷹爪手裏。”

花三郎定定神,一搖頭道:“不必打聽,沒有,要是有,我一定會知道。”

文中奇站了起來:“那是出了別的事,誰知道他是從哪兒送二少夫人走的?”

羅英道,“咱們知道的那條老路。”

蒲天義道:“咱們順著路看看去。”

花三郎道:“我也去。”

人家為他偏勞出了事,他不能坐視不顧,當然,他也擔心他那位二嫂。

一共去了四個人,羅英、蒲天義、花三郎,還有蒲天義旗下的一個弟兄。

順著那條路走,一直到那處草叢。

看了看草叢裏的痕跡,羅英道:“鐵柵取下來了,應該是已經出去了。”

花三郎心裏暗一鬆。

蒲天義道:“二少夫人出去了,他跟出去幹什麼?”

羅英道:“該是臨時有什麼事,跟著二少夫人出去了。”

幾聲狗吠聲咆哮傳了過來,轉眼一看,隻見十丈外亂墳崗上,兩條野狗低著頭,似在爭吃什麼。

那名弟兄道:“該死的畜生,人都死了還不讓安寧。”

隨手拾起塊石頭扔了過去。

野狗夾著尾巴跑了。

花三郎抬手攔住了那名弟兄:“不對,羅老、蒲老,咱們過去看看。”

四個人走了過去,當然看見了血跡,血跡已經變黑了。

羅英皺眉道:“這地方怎麼會有鮮血!”

要說是狗挖開的新墳,又沒見哪座新墳有破損。

那是剛才那兩條野狗,從別處叼來了什麼。

接著,那名弟兄發現了地上的字跡:“地上有字!”

花三郎、羅英、蒲天義忙低頭看,看見了,字跡大都讓野狗紿踩亂了,可是依稀還能認出一些。

羅英邊看邊念:“二少夫……劫,弟……死……丈外巨……”

蒲天義道:“什麼意思?!”

花三郎臉上變了色:“恐怕是二嫂遭劫,弟子死。接下來的,恐怕說的是多少丈外的巨大什麼。”

抬眼一看,別無什麼巨大東西,隻有三丈外那座巨塚。

四人互望,羅英道:“二少夫人被劫持了。”

蒲天義道:“這是小六臨死前寫下來的。”

“屍首呢?”四個人心裏問。

野狗?

不可能!因為地上連塊布條兒都沒有。

那麼,三丈外那座巨塚。

四個人不約而同,騰身掠了過去。

巨塚就在眼前,墓碑上的字跡,模糊了,看不出是誰寫的,也看不出是哪一朝哪一代,何年何月營造的。

巨塚怎麼樣?

繞行一圈,看不出什麼來。

又回到了巨塚之前,花三郎看出來了,墓碑前草有些偃倒,倒的方向指向巨塚,墓碑後石鋪的地上,有一道淺淺的黑痕,及塚緣而止,恐怕那是血跡。

花三郎道:“這座巨塚,有洞可以進去。”

羅英道:“我也看出來了,不知道什麼地方可以移動。”

蒲天義道:“有機關消息控製。”

花三郎道:“不一定,石塊嵌得好的話,沒有機關消息,也能滑動。”

那名弟兄推起了石碑。

石碑不動。

花三郎道:“換個方向試試。”

蒲天義伸手換方向推。

石碑突然移動。

巨塚上現出一個不到半人高的洞。

洞裏,頭一眼看見的,是具屍首,正是昨夜那英武年輕漢子。

羅英忙上前拉出,四個人一看,花三郎目閃寒芒:“羅老,隻怕找對地方找對了主兒了。”

“三少的意思是”

“陰惡狠毒的‘掏心鬼爪’,‘勾漏雙煞’獨門功力。”

“‘勾漏雙煞’,肖家的”

“我就是這意思,諸位候我片刻。”

花三郎矮身鑽進了洞,塚裏是空的,一道石梯下通,下頭黑乎乎的。

有人跟了下來,一看是羅英,羅英道:“我跟下來見識見識。”

見識是假,不能讓花三郎一個人涉險是真的。

花三郎不好攔他,兩個人順石梯下行,竟一直走了二十多丈。

底下更黑,但難不倒華家三少爺跟內外雙修的老江湖羅英。

依稀看出,眼前是個方形石室,中間有個石幾,上麵停放一具石棺。

別的再也沒什麼了。

花三郎經驗、曆練兩夠。

羅英也是個老江湖。

兩個人不躁進,屏息凝神,竭盡目力把石室掃視一匝。

看不出什麼來,也沒有什麼可疑事物。

羅英不愧是老江湖,他不叫花三郎,隻用胳膊肘碰碰花三郎,然後向著停放在石幾上的那具石棺努了努嘴。

花三郎明白,緩步靠近。

羅英緊挨身旁。

兩個人凝目打量石棺,隻見石棺型式頗古,兩邊還雕有花紋,依稀可以看出,那些花紋是些人車馬組成的儀仗隊伍。

石棺的兩頭,各刻著一幅圓型的圖案,是什麼?一時就看不出來了。

兩個人繞著石棺轉了一圈,看出石棺的蓋嚴絲合縫,沒有一點縫隙,也看不出石棺蓋上有抓摸過的痕跡。

花三郎跟羅英交換了一瞥,然後兩個人隔著石棺對立,花三郎上前一步,逼近石棺,羅英則暗運功力,蓄勢待發。

花三郎功凝雙臂,暗暗一聲:“如果石棺裏有人,還請恕我瀆冒!”雙手搭上石棺蓋,猛往起一掀。

石棺蓋掀開了,石棺裏毫沒有動靜。

羅英急跨步上前,一看之下,他跟花三郎一樣,都為之一怔。

敢情是具空棺,裏頭幹幹淨淨的。

定了定神,花三郎將石棺蓋輕輕擱置一旁。

羅英靠了過來,低聲道:“三少!”

花三郎道:“羅老,隻有兩種可能,巨塚之下,到此為止,沒有通路,要不然就是有通路,不容易找出來,而後者的可能性為大。”

羅英道:“我也這麼想,有這麼個不為人知的好地方,他們絕不會隻用來藏一具屍體。”

花三郎道:“我就是這意思!”

“那麼咱們”

“找找看,反正出不了這間石室。”

“對!”

兩個人分開來找,一個由左往右,一個由右往左,石壁上仔細觀察撫摸。

石壁並不光滑,有點粗糙,是用普通的青石砌建的。

一塊塊的石塊間,有縫隙,但都抹死了。

兩個人在中間碰了頭,誰都沒能發現什麼。

花三郎道:“照情形看來,一定另有秘密通道,隻是恐怕跟上麵的墓碑道理一樣,摸不到竅門,隻怕是難以找出通道的門戶來!”

羅英道:“要不是因為二少夫人被他們擄了去,咱們還可以耐著性子慢慢的找個仔細,可是現在”

“羅老,我比你還急,可是急並沒有用。”

“那您說咱們該怎麼辦呢?!”

花三郎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他沉吟未語。

就在這時候,蒲天義下來了,先是一怔,繼而問道:“有什麼發現沒有?”

羅英搖搖頭:“沒有。”

蒲天義道:“三哥方麵送信兒來了,隻怕是三少交代留意的,有了動靜。”

花三郎、羅英為之精神一振,羅英忙望花三郎。

花三郎道:“恐怕這兒隻好暫時擱置了。”

羅英道:“可是二少夫人”

“我不能為了她在這兒耗時間,再說隻要另一麵有斬獲,照樣能救她,咱們走吧!”

花三郎蓋上石棺蓋,把石棺恢複了原狀,當先踏上了石梯。

出了巨塚,花三郎道:“蒲老,齊老有沒有說,是什麼樣的動靜?”

“我三哥沒明說,隻說象是有動靜,請三少盡快趕去看一看。”

“好吧,咱們這就走,這位弟兄臨死留字,示下線索,至為難得,我建議貴會主厚葬。”

羅英道:“這個您放心,我們會辦的,隻是這兒要不要留人?”

“要留人必得高手,否則一旦讓他們發現,就是白送性命。”

羅英沉吟一下道:“既然發現了這麼個地方,就不能沒人監視,這樣吧!八哥帶三少上三哥那兒去,我留在這兒守一陣,晚半晌再找人來替換我。”

蒲天義道:“老九,你怎麼能留在這兒?”

“那怎麼辦!我不留在這兒,誰留在這兒?眼前有人嗎?把你留在這兒還不是一樣?”

“這倒也是,那你留這兒就留這兒吧!”

花三郎好生不安,道:“羅老,不行,這兒不要留人監視了。”

“三少,既然發現了這麼一個要緊的地方,怎麼能不留人監視?您就別見外了,我們這麼做並不全是為了您,我們是為那更大的目標,您就快去吧!三哥等著您呢!去遲了恐怕事情會有變化!”

花三郎沉默了一下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就不再說什麼了,偏勞羅老了,還請小心!”

蒲天義道:“那我們走了,天一擦黑兒,自會有人來替換你。”

花三郎跟蒲天義走了。

英武年輕漢子的屍體,由同來的那名弟兄背著,上半身用衣裳緊裹著,倒也難看出什麼來。

到了地點,蒲天義交代那名弟兄先回來,他陪著花三郎去見齊振北了。

齊振北不在他住的地方,一路上都有人聯絡,照著聯絡,花三郎跟蒲天義很容易地找到了齊振北。

齊振北坐在一家茶館裏,麵向外,對街是家酒館,看齊振北,一壺香片喝得正悠閑。

花三郎跟蒲天義就在齊振北桌上坐下,又添了一壺龍井,兩個茶杯。

這家茶館很講究,其實京裏的人喝茶是習慣,無不講究,茶壺茶杯都燙好,茶沏上燜好了才送上桌的,讓你上桌就能倒出來喝。

倒了兩杯茶,喝了一口,花三郎才問:“齊老,就對街?”

齊振北藉著喝茶微一點頭:“對,就在那家酒館裏!”

酒館招牌“太白居”,看樣子生意不錯,進出的人蠻多。

蒲天義道:“門口歇挑兒,是小駱駝?”

“對!”

花三郎看見了,對街酒館門口,歇著個挑挑兒賣豆腐腦兒的,年輕輕個漢子,上身穿件小褂兒沒袖子,露著兩條黑壯的胳膊。

“小駱駝?”

花三郎忍不住問了一句。

齊振北道:“這小子頂能吃苦耐勞,所以給他起這個外號。”

花三郎“呃”了一聲。

蒲天義道:“三哥,是怎麼個情形?”

“剛進去兩個人,別的倒沒什麼,隻是眼珠子發綠,臉色蒼白不帶一點血色,走路象飄,一點聲響都沒有。”

花三郎道:“可知道是哪兒來的?”

“不知道,反正就這麼來了,兩個人陰森冰冷,絕不多說一句話。”

花三郎沒說話。

齊振北又道:“您聽說過沒有,三少,吃過人肉的人,眼珠子就會發綠。”

“是有這麼一說,不過練有詭異功力的,也可能這樣。”

“還有他倆蒼白沒血色,要不是練有什麼詭異功力,就是老不見天日,不曬太陽。”

蒲天義道:“咱們在京裏多年,沒見過這種奇特人物。”

“所以我請三少來看一看。”

蒲天義道:“趁這機會,我把我那邊出的事告訴三哥一下”

他把華二少夫人被擄失蹤,弟兄被害,以及發現巨塚秘密的經過,告訴了齊振北。

齊振北聽得臉色連變,蒲天義剛把話說完,他立即沉聲道:“有這種事,你們是怎麼搞的,護送二少夫人也不派個幹練一點的。”

蒲天義道:“誰知道會出這種事啊!”

齊振北還待再說。

花三郎道:“齊老,您就別怪了,要怪隻能怪華家給貴會添了麻煩,至於那位弟兄,不但是幹練,而且盡責,臨死前還留下字跡,寫下線索,換個人誰能做得到?!”

齊振北道:“不管怎麼說,二少夫人是從本會手裏被人劫擄的,說什麼本會也應該負責把二少夫人救回來。”

花三郎道:“齊老要是這麼說的話,我以後就不敢再偏勞貴會了!”

“三少,出了這麼大的事,難道您就讓我們袖手旁觀不成?”

“不!我一個人能力有限,當然還需要貴會多方鼎助。”

“隻要您這麼說,那就行。”

花三郎道:“齊老,那兩個人進去多久了?”

“總有一盞熱茶工夫了。”

“我過去看看去!”

花三郎站起身,出茶館走了過去。

剛進酒館門口,小駱駝一哈腰,忽笑說道:“這位爺,來碗豆腐腦吧?”

“好。”花三郎停了步。

小駱駝趕緊盛了一碗,特意多加了些糖水,雙手遞過來的時候,低聲道:“就是角落裏那兩個,很好認。”

花三郎一口氣喝下一碗豆腐腦兒,把碗遞回,扔下錢轉身就進了酒館。

進酒館他可沒馬上往角落裏去,等夥計把他帶到座頭上,點過了酒菜,他才裝作不經意的投過去一瞥。

以花三郎的銳利目光,一瞥也就夠了。

誠如齊振北所說的,眼珠子發綠,膚色白得不帶一點兒血色,臉上冰冷陰森,沒有一點兒表情。

兩個人穿的衣裳也一樣,都是一身的黑衣。

花三郎看出來了,膚色蒼白,不是練有什麼詭異功力,而是因為長久不見天日。

那麼發綠的眼珠子,是不是因為吃了人肉呢?!那就不得而知了。

長久不見天日?什麼人長久不見天日?為什麼長久不見天日?

花三郎心裏一跳,他想到了那座巨塚,接著他心裏又一動,他又想好了對策。

夥計送來了酒菜,花三郎自斟自飲,邊吃邊喝,邊留意那兩個的動靜。

豈料,那兩個沒有動靜,跟一般酒客沒兩樣,好象是專為吃喝而來。

這兩個是不是就是劉瑾秘密訓練的一幫密探裏的呢?

如果是,跟那座巨塚扯得上關連,事情就大了。

如果不是,那麼就在大公主采取行動的當天早上,京城裏就出現了這麼兩個,豈不是趕得太巧了?

花三郎是想等他們吃完喝完走了,再跟出去,盯上一段,看個究竟。

哪知道那倆個還真慢真磨,細品細嚐,居然耗上了。

恐怕,沉不住氣的還是他倆。又過了一會兒,他倆突然低聲交談了一句,抬手召來夥計算了帳走了。

花三郎沒等算帳,丟下一塊碎銀就跟了出去。

有人比他先行動,小駱駝已經挑著挑兒,一路吆喝在前頭跟上。

不能讓小駱駝涉險。

花三郎趕在挑兒前頭,背著手向小駱駝搖了搖。

小駱駝不但頂能吃苦耐勞,還挺機靈,馬上就吆喝著拐了彎兒。

前頭那倆,似乎是知道有人跟了,專找僻靜小胡同鑽。

花三郎不在乎,依然在後頭跟他的。

東彎西拐,進了一條死胡同,前頭那倆,變成了一個,麵向這邊,一對發綠的眼珠子直盯著花三郎。

錯非是花三郎,換個人心裏還真發毛。

花三郎知道,另一個一定繞到他後頭去了。

齊振北說,這兩個走路象在飄,不帶一點聲響,事實上,如今那另一個出現在花三郎身後,就沒能瞞過花三郎。

那另一個出現在花三郎身後的時候,在死胡同底,麵對著花三郎的那一個說了話,話聲跟他臉上一樣,不帶一點感情:“你來了?”

花三郎道:“我來了。”

“我們知道你會來的。”

這句話聲方落,花三郎覺出,身後一隻手,帶著陰冷的寒氣,已經遞到了他肩頭。

容得那手沾衣,他突然側身跨步,那隻手落了空;那另一個,也擦著他的身子衝了過去。

花三郎隻伸手揪了下那一個的後領,然後說:“為試試你們手底下有多少,所以我放棄這個可以輕易打倒的機會。”

真的,如果花三郎在他擦身而過的時候出手襲擊,十成十,這一個非趴下去不可。

擦身而過的那個霍然旋身,臉色白裏泛青。

如今,是兩對發綠的跟珠子瞪著花三郎了。

花三郎不在乎,就是它能噴出綠火來,花三郎也不在乎,微一笑道:“最近京裏三廠高手連番被害,你們實在不應該現身。”

花三郎的意思是說,正愁找不著你們呢,你們實在不應露頭。

這是花三郎剛才在酒館裏想好的對策,硬把他們當凶嫌。

但是,可能這兩個把話擰了。

那原在胡同底的一個說:“我們這些人,不比三廠的高手。”

他們把花三郎當做了凶嫌。也就是,他們承認是什麼樣的人物了。

花三郎等的就是這個。

花三郎心頭狂跳,表麵上不動聲色,來個裝糊塗,聽不懂,抬手一指擦身而過的那個:“就象他,這種身手也敢犯我三廠?”

那兩個俱都一怔,原在胡同底那個忙道:“你是三廠的人?”

花三郎道:“你們才知道哇。”

“你弄錯了”

“我弄錯什麼了?”

“我們倆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麼你們堵我幹什麼。”

“我們以為你是犯三廠那幫人裏的一個。”

“呃!我是不是,關你們什麼事?”

“我們也是官府的人。”

“那個衙門的。”

“你不必問”

“誰說的,你這是跟誰說話,三廠現在京裏辦案,哪一個衙門敢插手。”

“可是這件案子,你們三廠辦不了。”

“這又是誰說的。”

“不用誰說,三廠高手連番被害,你們破不了案是實情!”

“以前是一直沒破案,可是現在馬上就要破案了。”

“呃,是麼?”

“當然,我已經找到兩個可能是凶嫌的人。”

兩雙眼睛,綠芒暴閃:“你我已經告訴你,我們是官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