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玠是曆史上大名鼎鼎的美男,也是魏晉時期聲名遠播的清談名士和玄理學家。衛玠從小生得粉妝玉琢,豐神秀異,祖父遺憾地說:“這孩子與眾不同,可惜我老了,沒機會看他長大成人後的模樣。”這位小少爺曾經坐著白羊拉的小車,在洛陽鬧市中閑逛,看見他的人都驚讚其為“玉人”,一傳十、十傳百,全城的人都跑出來夾道圍觀。衛玠長大後更是儀容清秀、穎悟通達,有人說他像清澈的雨滴,有人說他像潤潔的美玉。驃騎將軍王濟是衛玠的舅舅,本人也是風姿俊爽,氣宇不凡,但在衛玠麵前總是自慚形穢,曾對人說:“跟我外甥站在一起,身旁仿佛有顆璀璨明珠,光彩照人,把我襯得醜陋不堪哪!”
衛玠很早就開始研究《老子》和《莊子》,對玄學理論有獨到見解,加上天生一副好口才,人人都願聽他侃侃而談,聽得如醉如癡,嗟歎不已。琅琊王氏家族的王澄(字平子)也是談玄論道的高手,且是目空一切的狂人,但是每當與比他小十七歲的衛玠清談,總是心悅誠服,甘拜下風,反複回味其中妙處,竟至於“絕倒”在座席之上——這才是真正佩服得五體投地呢!時人因此編出兩句韻語:“衛玠談道,平子絕倒。”王氏家族的王玄、王濟和王也久負盛名,但在世人看來,“王家三子,不及衛家一兒”,衛玠就是這麼一個稀世罕見的“尤物”。
西晉末年中原亂起,衛玠扶攜老母南渡,先在江夏(今湖北武漢)住了兩年,之後又去豫章(今江西南昌)投奔大將軍王敦。王敦夜間與衛玠閑坐,叫長史謝鯤前來相陪。謝鯤在北方時就與衛玠相識,對衛玠極為傾慕,雖比衛玠年長六歲,卻對衛玠行“亞父”之禮,也就是以晚輩對待叔父的禮節事奉他。兩人亂離之後異鄉相見,自然喜出望外,寒暄之後,三句話不離本行,竟在王敦家裏通宵達旦地清談起來。王敦被晾在旁邊,完全插不上嘴,卻也聽得津津有味,絲毫不怪衛、謝二人對他這個主人兼上司沒有禮貌。
可惜這次徹夜之談後果非常嚴重,竟讓衛玠斷送了性命。衛玠本是典型的病才子,身體瘦弱,話說多了都能病倒,保養得最好時似乎都撐不起輕薄的羅衫,現在長途跋涉,風塵勞頓,加上一夕長談的疲累,不久便一病不起,終年二十七歲。
關於衛玠的死因,還有另一種更富戲劇性的說法。據說在與謝鯤長談之後,衛玠看出王敦重兵在握,野心勃勃,難免釀成禍端,所以離開豫章,來到建康(今江蘇南京)。建康的士人們早就聽說他長相極其漂亮,名氣又大,所以紛紛湧上街頭圍觀,在路旁排起兩道人牆,大有今天粉絲追星、狗仔隊圍攻的架式。衛玠終於光臨了,他不得不向夾道歡迎的觀者揮手致意,時不時停下來,與邂逅相見的熟人打聲招呼。如此一來,旅途勞累、長談耗神,加上建康士人的熱情圍觀,終於把衛玠害死了。他那金聲玉振般的清談隨之消逝,隻為後人留下一個浪漫悲情的典故——“看殺衛玠”。
【博聞館】
魏晉美男
“看殺衛玠”雖有虛構嫌疑,卻反映了當時欣賞美男的社會風氣,後世通常用以形容美貌女子的“玉人”一詞,魏晉人通常用以指稱美男,同樣常用的還有“玉山”“玉樹”等詞。除了衛玠,何晏、嵇康、王衍、裴楷等名士,都是《世說新語·容止》中的上榜人物,當然還有美男代名詞“貌比潘安”的主人公潘嶽(字安仁)。潘嶽容貌絕美,風神閑雅。少年時代,他拿著彈弓走在洛陽街上,婦女們看見他,都會手拉手將其包圍起來,把這“大眾情人”仔仔細細看個夠;老婆婆們看見他,立刻迸發出無限母愛,爭著把果子往他車裏扔,以至於他在外麵兜上一圈,總能載著滿車果子回家。能用生花妙筆推動“洛陽紙貴”的左思(見本書《洛陽紙貴》)相貌極醜,也學潘嶽外出遊玩,遇見一群老太太,一起朝他亂吐唾沫;還有一群頑童,追著往他車裏亂扔磚石瓦塊,也把車子裝得滿滿的,左思非常狼狽地回了家。晉朝人愛美惡醜,可真是夠極端、夠直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