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姝撐著水墨傘,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傘柄。
長青觀……
這名字好像有幾分耳熟啊,究竟是在哪聽過呢?
“小姐,要不要我帶人去觀裏?”綠荷一邊說著,一邊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必,前方未必是敵人,何必多添殺孽。”
沈清姝看向遠方的山色朦朧。
是敵是友,一探究竟,便能知曉。
*
潮濕的青苔悄悄地爬上長青觀的台階,被人的布鞋踩得扁平。
在香燭的煙火氣裏,神女像的輪廓越發清晰。
沈清姝將香燭插進爐裏,虔誠撫手。
長青觀觀主靜安居士站在蒲團的左側。
靜安居士長著一張和氣的圓臉,兩眼彎彎,眉目柔和。
沈清姝隨著她走出大殿,餘光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靜安居士的走路聲。
步伐沉穩,聲音極輕,看來是個練家子,隻不過這並不是她想找的那個人。
前院裏有一位苦修人正在清掃樹下的落葉,步伐淩亂,鞋底幹淨,看起來隻是一位普通人。
沈清姝在前院中環視了一圈,她用絲帕捂住嘴唇,身體立刻發出沉悶地咳嗽聲。
綠荷連忙上前撫背,沈清姝搖了搖手,對著靜安居士笑道:“小女子久病,見這山中景色秀麗,極適合休養,不知居士可否願意接納小女子在此處小住幾日?”
靜安居士的眼珠動了動。
長青觀遠離元都,又處於偏僻的山嶺之中,已經數月未曾接待過外來訪客,更何況是要求住宿的訪客。
這沈小娘子看著病弱,步伐微微有些零亂,時重時輕,可習武之人的慣性總是難以掩蓋,刻意掩蓋反而顯得心機深沉。
隻是她久居長青觀,也不知這沈小娘子出自哪府。隻觀其相貌氣度,並不似是出自小門小戶。
“自是願意。不過我這寒舍簡陋,沈小娘子身體嬌弱,怕是——”
沈清姝知道對方是在婉拒,不過她並不接話茬,隻笑著道:“我這人素來喜近,清幽些正好。”
靜安居士表情一滯,半息後才恢複常態。
這般不客氣的姑娘她還是第一次見。
“那沈小娘子隨我來。”
長青觀不大,除前殿外,後院僅有幾間簡陋的屋舍。
其中有一間雜物間,一位青衣苦修人側對著沈清姝,正低頭用手中的亂布條將蘆葦花綁在竹棍上。
雨後的微光落在苦修人的臉頰上,清晰地勾勒出她的側臉,冷淡、剔透,如同雨後枝葉上的露珠。
觀中生活清苦,眼前人的皮膚雖有些粗糙,但難掩其秀麗的五官與獨特的氣質。
修武人的身體常年緊繃,如同一柄隨時等待出鞘的利劍,古樸的劍鞘隻為了掩蓋那鋒利的劍芒。
沈清姝用手帕遮掩著口鼻,咳嗽了幾聲,略有些蒼白的臉龐因劇烈的咳嗽而顯露出幾分異樣的緋紅。
見到這人的第一眼,她便知道眼前人就是她想要找的人。
明明特意擦幹淨了鞋底的鬆針,卻沒有處理褲腳的泥土,這人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沈清姝的瞳孔緩緩放大,精神卻愈發亢奮。她看著那側著身子的苦修人,眉眼彎成月牙。
她好像不小心撞見了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