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考片刻,終於說:“既然已經決定動手,就約簡子俊出來吃飯吧。”
他答:“他要價會很高,我們不一定非要他援手。”
“因為他更明白的知道,如何可以對易誌維一擊致命。他會漫天要價,我們也可以落地還錢。隻要代價合理,何樂不為?”
和簡子俊約在球場俱樂部,趙承軒特意早起,趕到高爾夫球場去。露台上設置有餐台,客人很少,他抬腕看表,簡子俊遲到了。
露台正對著球場,驟然看到大片柔和起伏的綠色,不由令人心曠神怡。每一片柔軟鮮嫩的草葉尖上,還閃爍著露水的清涼。球童們穿著白色的製服,亦步亦趨的隨著客人,仿佛一尾尾潔白的鴿子,稀疏的四散在綠色的草坡間。
因為到球場來,所以也換了球衣,但並沒有想下場一試的念頭,他其實並不熱衷這項運動,倒是大姐的球打得極好。公司開始運作後,他們境況漸好,在美國他常常陪她打球,其實這運動很適合大姐,山青水秀,空氣清新,運動節奏又不是很急迫。有時他與客戶也會約在高爾夫會所,但那都是中規中矩的商業約會。真正閑下來放鬆時他愛去南太平洋,潛水或者風帆,他都是一流的好手。隻是大姐並不甚喜歡他玩這些——有次他獨自在GreatBarrierReef的一座小島度假,潛水時他的氧氣在海底出了問題,差一點沒命,所以嚇倒了大姐,她從此心有餘悸。
曲線綿緩的果嶺下突然響起嘈雜喧嚷聲,打破清晨寧靜的空氣,幾名球童聚攏在不遠處,不知出了什麼事情,球童滿頭大汗,衝露台嚷:“快來幫忙,有客人暈倒。”他其實是招呼露台上的同事,不知為何,承軒卻不由自主站起來,下去球場看個究竟。
因為經常做戶外冒險,所以他急救經驗豐富。一見眾人圍攏,他立刻道:“都散開,讓他呼吸新鮮空氣。”那人已經陷入半昏迷的狀態,他伸手解開那人的頸扣,按在動脈脈搏上。
是心髒病。他直覺的判斷,立刻做心肺複蘇,用力按壓,一邊頭也不抬的吩咐:“打急救電話。”
有球童飛奔去了,俱樂部的保健醫生業已趕到,接替他替病人做心肺複蘇,急匆匆的低吼:“快找藥,易先生一定隨身帶著藥。”
易先生?
他忽然一怔。
這才認出來,是易誌維,竟然是易誌維。
他毫無知覺的陷在綿軟草中,雙目微閉,臉色白得沒有半分血色。無數草尖襯在他臉側,細細如嫩綠絲絨,露水濡濕他微灰的雙鬢,那眉目卻沒有半分走樣。雖然不曾真正見過他,其實這張臉他再熟悉不過,新聞報道,雜誌照片,報刊頭條,絕不會認錯。
他幾乎隻怔了一秒鍾,手已經摸到易誌維衣袋中的硬物,取出來一看,果然是藥瓶。
不等他反應過來,醫生已經一把將藥瓶奪過去,倒出藥丸塞入易誌維口中,讓他壓在舌底。易家的司機業已經趕到,急得滿頭大汗,幫忙醫生墊高易誌維的頭,又拿行動電話連撥了好幾通電話,似是打給易誌維的醫生和東瞿有關人等。
承軒站起來,太陽剛剛升起,盛夏的朝陽,照在人身上有輕微的灼痛,仿佛有人拿烤紅的細鐵絲網,硬生生按烙在皮膚上,無數細微的灼痛,讓人微微眩暈。或許是適才站起來得太猛,他有幾分遲鈍的想,亦或是,第一次麵對麵看清這個對手。
易誌維。
這個名字是生命中重要的目標,從十八歲那年起,有關他的一舉一動,他都密切注意。這個對手如此強大,幾乎是不可挑戰,於是他花了近十年的時間去步步為營,處心積慮的養精蓄銳,一點一點縮小與他的差距。
每年都會透過特殊渠道拿到他的健康報告,那些冷冰冰的專業術語,萬萬比不上今日早晨這猝不防及的相遇來得令人震憾。
他竟然是易誌維,沒想到初次見麵,卻是自己極力的想救助他,試圖從時間手中,搶回他危在旦夕的生命。
他剛才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他應該置身事外袖手旁觀?不,他不應該。
他就應該救他,讓他安然無恙,讓他好好活著,等著自己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