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水村總共便這麼大,山裏生活又無聊,唯一的樂趣便是說長道短。誰誰家兩口子昨天吵架了,誰誰家雞昨天下了雙黃蛋了,哪個光棍多瞄了誰一眼,諸如此類。一個豆丁大的事都能傳半天,更別說突然來了個俏生生的寡婦。滿村裏男男女女說的全是這些事!
光說那個徐寡婦的事,汪三嬸才不會管;有人眼紅說些酸不溜秋,裏正又摳了幾個錢,汪三嬸瞧都不待瞧一眼。可這幾天,竟然有人風傳說,裏正瞧上那騷寡婦了,說不得還要偷一把。這汪三嬸可就忍不得了!恨不得立時就出去,把那些嚼舌根子的和那個賤婦撓個稀爛。可她杜月娥好歹也是見過些事麵,象個潑婦一樣的和人吵架去,她還幹不出來!不就是個騷娘們麼?哪個男人嘴不饞?她就本事管住姓汪的十來年,就斷不會栽在個外麵來的狐狸精身上。
“他七叔,你看你現在也好了,有件事你可不能再拖著了。”
燕老七丈二和尚摸不頭腦,汪三嬸自恃是裏正夫人,一年不和燕老七這等人說一句話的,可今天卻突然提著點細米糕過來看他,還說什麼事?“什麼事?”
這個憨子!汪三嬸往院子外頭正喂雞的徐寡婦身上一努嘴:“就是她羅。人家無親無靠的,沒白天沒黑暗的在你身邊照顧你大半個月了。說句不好聽的,該看見的不該看見的全瞧了。你要是不娶了她,讓她以後怎麼在這村裏混?還不被人戳死脊梁骨?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既結了緣,不如索性就成一家人。你看你是個光棍,她是個寡婦,雖說有幾個孩子,可總比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強,不是?”
這等好事,一個三十多歲的光棍哪有不樂意的?
於是,十天後,見義勇為的英雄燕老七和徐老未老風韻仍存的徐寡婦便在裏正夫人的搓和下,正式拜堂成親了。小門小臉的,又是個寡婦,其實說是婚禮,不過是牆上糊了張紅紙,貼了兩禧字,然後新媳婦換了身紅襖紅褲,頂了塊紅葛做蓋頭,就算是完活了。沒有很熱鬧,也不是關起門來鬼混就算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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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個寡婦來說,也算不錯了。”
“可不,燕七叔可是個好男人。又有力氣又能幹活,燕嬸子嫁給他,以後可有好日子過了。”
“你這個小妮子,才多大就知道什麼叫好男人了?”
“洪嬸子,瞧您說的。我便是年紀小,也不是糊塗蟲不是?什麼樣的人靠得住,什麼樣的人靠不住,心裏哪會沒盤算?”
天漸漸的冷了,雖是嶺南,可身上光穿一件夾襖也是扛不住了。各家各戶的女人們打從上個月,就開始縫冬衣。山裏人用不起絲綿,可打起野貨來還是方便的。每年十月起,男人們就上山摟兔子,回來洗剝幹淨了,吃肉做冬衣。燕老七新娶了媳婦,聽說大展神威,一氣摟回來了十幾隻野兔子,新上任的洪嬸子和她那三孩子都分得著。
“我聽說那老二不是個小子,是個丫頭。可是真的?”季淑抄書抄得頭疼,聽見長姐和洪嬸子在院子裏聊天,就從窗縫上往外瞄。長姐眼睛亮亮的盯著洪嬸子瞧,一臉的全是好奇。洪嬸子卻好象尷尬了一下,趕緊接上:“可不是。都以為是小子呢,結果天天藏在屋裏不出來,後來才知道,竟然是個標標致致的閨女。聽說和你家二丫一邊大,長得可俊了。”
一邊說一邊往容家這大丫頭臉上瞧,可這精乖妮子竟是笑得比那蜜還甜,就是這話不再好聽了:“我說嘛,怎麼聽說裏正家的二小子天天去人家家裏扒窗戶看?可見這人啊,沒有不喜歡新的,漂亮的。”
噗!
季淑捂著嘴差點笑出聲來,這個洪嬸子就是個棒槌,就她還想和容惠這個狐狸精鬥嘴拌心眼子?這下好了,說破了說穿了。洪嬸子是個嘴上沒把門的,不到明天肯定滿村裏的人都知道了。裏正家的二小子喜歡上燕嬸子家閨女了!這下容惠可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把自己摘出去了。季淑大概都猜想得到:日後哪天有人來提親,容惠肯定說‘我也不求什麼富貴,隻想找個老老實實的男人’,對了,就象她剛才自己說的‘靠得住’的男人!
不過有件事,季淑還是蠻好奇的:“長姐,要是沒燕嬸子那閨女,你怎麼辦?”
“笨!地是死的,人是活的,歪了嘴巴的貓沒有不愛吃魚的!”
“可要是裏正說:年輕人不懂事,長大了自然就明白了。怎麼辦?”不是季淑鬼吹啊,實在是這套對白是渣男賤女居家旅行之必備良藥,想不知道都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