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對於隱陽縣城的人來講,絕對算是一個噩夢。好端端的傍晚,一切都很正常。大家都計算著晚食該吃什麼,店門該關了,馬上就要下工了等等瑣事,平凡如之前的任何一天。卻不料:
咣的一聲、城門關了。
呼啦一下、左鄰右舍客店食鋪裏突然湧出來了二三百吃人。原本不過普通食客、進城村漢、遊行商人等模樣,卻在不知哪裏響起的尖哨聲後,呼的衝在街上,拔出尚帶著涸紅血漬的軍刀,威步嘶吼:“大人有令,凡家裏有二十五歲以下,五歲以上者,不論男女均出門站至大街之上。等待大人審驗,如有違抗,當場格殺。”
聲聲陣陣,如同雷吼,鬼嘶狼嚎般把人們都嚇壞了。或逃或散,都想趕緊家去。可那些舉著軍刀的羅刹們卻是一聲接一聲的斥令,令屋裏屋外院前院後,無人聞不見聲。
季淑雖在後院,可那些軍士吼叫聲高,重疊不休。一經聽真,身上便是大涼,才要起身,看李仁他們準備如何應對。院裏卻已經一陣快步,再轉頭間,李仁李瑋李璄三個竟已經衝了進來。李仁行在最前麵,進屋後,直接掀起床鋪,拉開最裏麵的隔板。地洞瞬開,抱起四弟,嗖的一下跳了進去……
季淑目瞪口呆,卻偏偏那平常連大步也不邁一下的病美人李瑋竟也嗖的一下不見了……
正在眨眼之際,那黑洞之中竟然嗖嗖嗖的竄跳上來了大大小小三人。最長者十八九模樣,次者乃是一個麵色臘黃的少女,而最末了則是一個白白淨淨的八九歲小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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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來官有令,民須從。更何況門外站的還是那等夜叉厲鬼似的軍士。又聲聲陣陣,毫不停歇的吼著上命!各家各戶雖是害怕,不知出了何故,可還是膽顫驚驚的把家中小兒男女皆送出了門。好在是站在街上了,就在眼前。年長者還好些,可有小兒到底幼弱,哭鬧不休。那些軍士二不說,過來啪啪兩記耳光,莫說小兒,便是大人也盡噤聲了。
男左女右,各列站好。各自揣揣,依在一處,膽顫心驚。
燕家所在的是東街,屬最後查察處。一直在街麵上站到二更時分,才看見縣令大人陪著兩個錦袍男子步行而來。遠時看不真切,走近了後,才發現:左邊緋色袍子的男子竟是那個姓薛的將軍,什麼薛二。是右邊男子二三十模樣,玉麵粉頰,狹眉入鬢,一雙鳳眼笑微微的眯著,服色竟是微紫。
三人步色稍慢,在這三人前麵卻是兩男兩女。宮人模樣,走到列隊縣民麵前,二話不說便是上下摸索。女子驗明正身立刻推回街邊歸家去,可男子摸來摸去後,卻是漸漸的將七八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的全堆在了一起。季淑和小姑‘穆娘子’很快便被推回街邊。可那‘形容肖似’的穆大郎則摟著幼弟,依舊站在夜色暮暗之中。
燕家酒鋪正在街中。對麵一家是賣米糧的,左邊兩間一家布店,一家雜鋪,右邊兩間卻是一家菜店一家肉鋪。倒獨有這酒鋪清爽些。縣令大人自然是趕緊讓燕家把鋪子挪出些清爽地方來。在屋簷下擺上長凳桌案,又倒了上好的琥珀酒出來。
“兩位大人先請嚐嚐這本地的琥珀酒。”
薛二冷哼一聲,別過臉去。那紫袍男子卻聞聞後,端起一碗來嚐了一口。眼前一亮:“此釀甚佳。厲縣令,你這兒可有好東西啊。”
“不敢不敢,大人若是喜歡,卑職自當奉上。來,趕緊給大人斟酒。”
“是。”徐娘強撐著笑意過來,薛二看都不待看一眼,可那紫袍男子卻眼神溜溜的在俏婦人身上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