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這話實是再正經沒有了。安西這般地方,男多女少,搶婚都成俗例。更因女子稀少,貶賣打劫拐賣者更是數不勝數。他來了!為她安全,無可厚非。可為何偏要說那樣一句話?
把她弄丟了?她與他之間,到底是誰弄丟了誰?是他沒本事?還是她沒本事?
為此,輾轉床上始終不眠。前半夜李仁由她折騰,可外頭鼓過三更了,她還不睡,便轉過了身來。對上她冷冷的卻又滿眼茫然的臉……他與她已經有多久不曾這樣親近過?久得李仁都快忘了到底是多少歲月……
“我……你後來應該知道,呆在鬱林的那位王爺並不是我吧?”李仁的話頭開得沒邊沒際的。季淑一時不大明白他的用意,可這個問題,她確實是知道的。
“嗯。開始時也曾懷疑過,是否外頭的情勢果真便那樣差了?後來瞧安娘暗羽他們皆當無事,我便肯定了,那不是你。”
竟是起先懷疑,甚至忘了先試探安娘他們?李仁心頭愉悅,話聲便越發輕快了:“那時武後顯王執政,賢太子還在沉寂中,許多事隻能那樣糊弄。我起初,也隻是實在沒有法子,才想出找個替身來先支應一陣子門麵的主意。可後來……宮裏賜下了許多人……”
季淑聞言便別開了頭,她想扭過身回那邊去。可李仁卻一下子攥住了她的肩膀:“我、我也是在事後才反映過來,原來那樣的事竟是可以那般解決。由別人寵幸,與我何幹?內幃之事,誰又搞得明白到底誰是誰?可……可當初,我沒有想到這樣的法子。”
或當初他根本不曾碰到那些姬人,是否真如海便不會與他走到這一步?
李仁困惑,季淑一時也怔住。她在意的究竟是什麼?他偏心他的兄弟?她早便知道,甚至下了死手,使他們兄弟終是漸行漸遠。他始終家國大業為首任?可他也不是象某些狗血言情劇一樣,要滅的是她的國?而除此之外……又是什麼讓她們走到了這一天?
真如海沒有要再扭開,可沒掙紮。可她的眼神卻是比適才更加迷惘!李仁忍不得,展臂便把她摟進了懷裏:“我總在想,我們之間到底哪裏不好?若沒有二弟三弟,沒有徐娘生事,你是否便會因為我顧著家族之事,無暇理會你,便生怨於我?我才想便知不是。曾經在嶺南,我又哪有許多空來陪你?可你也並不見怨。”
“後來又在想,是否你在怪我,怪我無能把你送到長安為質?可送到那裏的不隻有你,還有我的幼弟。若我果真象你想的那樣,一昧的偏心弟弟們,四弟難道不是我的兄弟?若果真我護不得你們,你不過受些羞辱,可四弟卻是性命之憂。”
“再然後,三弟酒後無口,讓宮姬知道了你阿娘姓氏由來……你發了那樣大的火……於是,我便斷定了。你是因為二弟三弟屢屢讓你難堪受氣,我卻無力或者不願約束他們,才讓你恨了我。”
“可後來……你回來了,二弟走了,徐娘讓我趕走了……你卻還是那副模樣。並沒有減淡一分。我便知,你是為了那些事在惱我。”
“可……或許你聽了便又要惱火,但確確實實是你當初,或者說我們兩個人商量好的。她們不過權宜之計,你才是我心裏的人。我素知你聰慧,早料到這樣的事,雖然不願卻拐彎抹角的逼我答應你,不讓她們誕嗣。我原以為你要的隻是那個,卻不料……你竟那樣決絕霸道。”才說她要生氣,果然話一講完,真如海的小臉果然便又罷下來了。李仁看得極是生笑:“你可曾想過,若你早些便和我說明白,你忍不得我有別人,又會如何?”
季淑冷笑:“難道你還會答應不成?”他哪裏是那樣的人?更何況還有子嗣的事在。沒有宮姬,也會有別人。李仁想了想,老老實實的點頭了:“確是不會。”
“既然如此,那你適才說的是偷龍轉鳳,由別人寵幸宮人之事,豈不是笑談?”季淑嘴皮子一向不錯,她一向記得所有對她有利的籌碼。可李仁又哪裏是平凡對手:“若是為了子嗣,當時的我必然不肯。可若隻是宮姬眼線……真如海,我會肯的。”
季淑、啞口無言。
李仁則滿眼苦澀,撫上真如海麵頰:“卻隻恨我當時也好,過後也罷,既不明白你為何果真便惱了我?亦不明白該怎樣去破那個局?真如海,你若為我當時不智,想不出那樣的好法子來恨我。又是否能怪你,從不將你的心思與我正經講明白?”
“難道徐娘不曾告訴過你嗎?這世間女子沒有不存私心的。”真如海憤憤,可李仁卻從她的話裏聽出一些膽虛:“你倒不如說,你當時既要對付你家阿爺,又要對付我。精疲力竭,難以兩全的好。”
“那我有什麼法子?難道那時你便十成信了我不成?”
“那你當時又可曾十成信我?”李仁反問,季淑說不出話來。她一向不支持不戀愛就結婚的理論,雖然在古代這種事不大行得通。可不行,便有負累。他與她真正的開始了解,都在婚後。夾雜著彼此的試探,各種背後的企圖,還有亂七八糟的時世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