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不喜歡吃便當啊。年輕的IDOL失去了元氣可不行呦。”被劇中負責飾演父親的老前輩這樣一說,我隻能笑著大口吃飯了。
“總有幾天是那種沒有胃口的時候,不勉強自己也沒關係。”飾演劇中朋友的年輕人溫和地衝我笑了。
我對這個演員很有好感,以前在其他劇組也和他有過短暫的合作。他瘦削且高,有雙大大的骨節分明的手。
“以前在家具公司做事。天天搬家具什麼的,就變成這樣了。”有次有合作的女優笑他的手很像農人,他就無所謂地聳聳肩膀,毫不在意地談起辛苦的過去。
對於自己不好的部分,我總是躲躲藏藏地想把這些缺點都隱藏起來,永遠不想讓別人察覺,自己也有醜陋和差勁的部分。
所以,對於能用大大方方的笑容,談起曾經落魄的高橋,產生了向往。
“高橋先生也很年輕呢。”
“啊,雖然我是二十歲,但入行時間比你晚,不用叫我先生什麼的,就直接叫我高橋吧。”溫醇的表情,俊雅的微笑。拍戲的空當時間,兩個人總是默默地一起坐在角落裏。
變得喜歡這樣的感覺,和高橋在一起覺得心安。
“雖然想過要上大學,但那時候家裏真是困難。隻好先工作了,結果竟然進入了演藝圈,人生總是不可預料呢。”
“是啊,不斷地發生著看似不可思議的事。有時會想,是隻有我才遇到了這麼多事,還是每個人的人生都這樣呢。”
不可思議的,兩個人連這樣會把氣氛變低的對話,也可以持續很久。總覺得看似愛熱鬧的自己,在性格裏和安靜的高橋有著某個可以重合的部分。
“兩個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熟了。”劇中的女主角揶揄著我們,“你們可是‘情敵’耶。”
“那是在劇中哦。”我故意搭上高橋的手臂,“我們可是已經成為好朋友了呢。”
高橋溫和地看著我,配合地微笑著。衣領上傳來淡淡的讓神經也能放鬆的輕柔香氣,頭自然地想要搭到他的肩膀上,會在聊天時親密地對他撒嬌。
甚至平常不拍戲的時候,還會約好了一起出去買東西。
漸漸地……大家都知道了演技派的實力演員高橋吾郎是偶像淺倉秀樹的親友。
連信秀都沒被允許進入的我的房間,也讓他進來了。親手做飯給他吃,帶他去我熟悉的有趣的店裏玩,他也推薦他喜歡的書給我看,也有反過來邀請我去他家做客,彼此在對方的節目中做嘉賓。不必分前輩後輩,完全無拘無束地對待對方,就像平常的人對待自己非演藝圈內的朋友,是一樣的。
不管偶像、藝人……大家終究都是普通人。
會在某個地方,碰到合得來的人,對喜歡的對象,就會變得溫柔。
我也是這樣,不覺得有任何奇怪。
“兩個人太好了呦。”
“好像有點可疑哦。”
和高橋並肩走在電視台的走廊上,關係熟悉的女優們開起了玩笑,用手比出心形的形狀,對著我們吐完舌頭立刻逃回到專屬休息室。
“現在的新人真是無禮呢。”我困擾地笑笑。我和信秀剛入行時,可不敢隨便開前輩的玩笑。
“不過被這麼說,我倒有點高興呢。”手插在褲袋裏,保持這樣的姿勢,高橋轉頭看著我。
俊秀的麵孔上蕩漾著清風般的笑容,他就那樣毫無預兆地開口說:“很喜歡秀樹呢。”
“哎?我……我當然也喜歡吾郎啊。”
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說得也是,不然就不會成為朋友了。”
“哈哈,當然啦。”
“可是呢……”按了按戴在頭頂頗為時尚的圓帽,他小聲嘀咕,“有時覺得和秀樹你結婚也完全可以呢。”
“你在說什麼啊。”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喜歡你啊。”高橋一臉難為情的樣子,卻並不回避地看著我,“想要和你交往,在一起就覺得開心。如果這個是朋友的感情,那麼就是吧。但即使被說成是扭曲的情感,我也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對。朋友間的感覺,和戀人間的感覺,到底區別在哪裏呢。”
因為他皺著眉頭問得如此認真,害我也隻好努力思考起來。
“應該是……會不會心動的差別吧。”
“那麼,我喜歡秀樹呢。”
“會心動?”
“會心動。看到你在拍攝現場的睡顏會心動呢;一起逛街時看到有趣的事,一瞬間笑起來的樣子,會心動呢;像現在這樣怔怔地看著我,即使聽到我說超越一般人認定的常規的話語,也並不害怕的樣子,會心動呢。”他像在破解數學題那樣,羅列著複雜的公式,“好想和你談戀愛呢。”
最後,卻得出了無比簡單的答案。
“你今天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和信秀在錄音室碰麵,高大的他正微彎著頭避開低矮的門框。
“困嘛……”我揉了揉眼圈,底氣不足地躲避信秀的視線。
“發生了什麼嗎?”他一屁股在我身邊坐了下來,雪白的西褲因雙腿的交疊在眼前折疊出白色細線。
“有點坐相。”我蹙眉說著,伸手拍上他的膝蓋。
他不甚在意地任由我幫他把衣服弄平整,依舊保持著適才的姿勢歪頭看著我。
“如果有麻煩的事,可以和我說哦。”
雖然信秀這樣講,但涉及到我個人感情的事,又怎麼好拿出來討論呢。和信秀有交集的空間,應該被限定在工作中才對。
難道要我告訴他說,我在煩惱要不要向吾郎坦白,我是女生的事嗎?
如果告訴吾郎,我是女孩子,兩個人馬上就可以進入交往階段了吧。即使我會因此退出演藝圈,相信吾郎也有能力養我。
他在各方麵也與我興趣相投。
就像他說的那樣,在一起玩樂我也常常都覺得很開心。說不定,正是奔向幸福的機會啊。
“怎麼了?”身畔低沉的音色,讓我猛地從自我心事中警醒。
“打起精神來。”大大的手摸上我的頭,“錄完這首歌你可以先走。回去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覺。後麵的事我來做。”
信秀的溫柔,讓我覺得有點愧疚。
“麻煩你了。”
“你在說什麼啊,傻瓜。需要有兩個人存在的意義,不就是這樣嗎?”
抬頭,對上的是信秀理所當然的表情。
我遇到困難,或者不拿手的事,即使不需要說出來,信秀也能了解,並自然地承擔。反過來……我也是一樣。
一直都是這樣的,已經變成習慣,被這樣點明,才有種“原來如此”的想法。
隻是,我第一次戀愛了。
這個還不滿二十歲的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擺正在工作與感情之間晃漾不止的平衡。
在信秀辛苦工作的時候,結果我卻是和吾郎一起悠閑地度過。我……利用著信秀的溫柔,雖然對自己說:假如信秀遇到喜歡的女孩兒,我也一定會攬下工作,讓他去放手追求……卻還是在心裏,某個微妙的部分產生難以言喻的糾結與歉疚。
“想和秀樹一起過聖誕節。”
蹲在客廳的地板上,吾郎抱著膝蓋,輕輕抬頭,溫和地凝視我,“帶秀樹去我最近才發現的餐廳吧,料理超級好味哦。”
拚湊著堆散在地板上的塑料拚圖的我,停下手指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