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 3)

鬆下課長的表情好像非常感動,但仍浮出一絲不服的神色。

“神津先生,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是博士為什麼要把底片帶回去?這隻是很單純的搜集狂行為嗎?”

“以我猜想,可能不是那樣而已。那一張底片隱藏的是解開案件的大秘密。博士怎麼會沒感覺到?如果他把底片帶回去,就可以自己去驗證疑團。因為他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才會不知不覺地說出非歐幾裏德這句話。鬆下先生,你做了一件相當可惜的事。如果那時候放手不管,讓博士去做,不必等我出麵,早兩個月前就解決了。假如博士想那麼做的話……至少可以防止第三件謀殺案。這麼一想,就可以說明博士為什麼告訴您他發現了底片,又想據為已有而被捕的原因了。”

“那博士為什麼不為自己辯白不在場?”

“這就是博士的要害。如果證明他的清白,博士和這件案子牽連的關係,馬上會切斷。但是博士故意不做,和博士下棋時所表現出來的性格一致。以我的想像,博士雖然不肯對警方說出那天晚上的行蹤,也不能說博士是秘密結社的會員,或者是到賭場賭博。如果是去找女人玩樂,不敢對太太說,至少在同性之間,應該不成問題。這麼一來,從博士的嗜好來推測,唯一的可能博士並不認為紋身是一件壞事。但是至今還沒有公布新憲法,禁止紋身的法令還很嚴格,如果對警方透露紋身者的住處,勢必會打擊自己的信用,而且無疑完全斷送一個身為紋身研究專家的前途。就像是把博士逼到死巷,他隻好絕口不提,頑強抵抗。反正這件事情和自己的確毫無瓜葛,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最後警方對他的懷疑自然會冰消瓦解。就算逼上梁山,也還有最後的手段可以應付,一旦被移送法辦,屆時再提出不在場證明也不遲。到時候,那個紋身師也能諒解自己的苦處。心裏這麼打算的博士,於是冒著危險隱瞞事實。這是他把你們引到迷宮的原因之一,可怕的是這一切都在最上久的計劃之中。”

用鮮活得難以形容的分析,恭介一字一句地把秘密之幕揭開,直搗入案件的核心。

“最後要說的這個人——就是最上久。他如果不是凶手,我的推論就完全崩潰。結論至少會變成現在四個嫌疑犯,根本沒有一個是凶手。我和最上久見麵時,他以驚人的假設向我挑戰。乍聽之下,他的推理思路透徹,一點都沒有矛盾。瞬間我感覺到——這才是他真正的計劃。嘔心瀝血地一再推敲所寫的劇本,終於還是被我識破。他一直在等機會打出最後一張王牌,我自動登門拜訪,令他竊笑不已。王牌是不錯,不過他的對手可不好惹……即使不是我的話……”

恭介的眼神好像看到對方可憐相似的,浮著微笑,平靜地說。

“竹藏因為癡情而殺害絹枝,逃走以後,早川先生出現把刺青的胴體切掉帶走。為了藏匿頭和手腳而把浴室弄成密室。後來出現的常太郎因為識破秘密、要挾博士,所以博士幹脆把他殺掉剝皮——這些就是他假設的要點。他期待事情會依他所願解決掉,而且信心十足、自信滿滿。警方搜查的方針一再動搖、毫無把握,但的確朝這個方向走。他則躲在不在場證明的安全防壁後麵,窺看事情的演變。他把罪過都推到哥哥和博士身上,自己則逍遙法外,享受犯罪既得的利益。博士每天晚上秘密的行蹤一定被他用某種方法查出來,而且博士不肯說的理由也被他猜到了。反正都是到紋身師那裏去,所以一定無法取得不在場證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且第一次及第二次命案,幾乎都照他的計劃進行。他到底不是神仙,對於那晚臼井良吉會出現在絹枝家附近,實在萬萬沒有想到。不過稻澤到絹枝家的事,卻在他的預料之中。他故意讓浴室的燈亮著,就是要讓稻澤發現屍體。這個心存不軌半夜到老板的女人家的稻澤,雖然發現屍體,但是一定不敢報警就逃走了——這全都按照他的希望進行。從那晚到翌晨這出名為‘稻澤的行動’的戲,既是原作者、又是導演兼演員的最上久,真是表演得天衣無縫、令人咋舌。不過百密終有一疏,由於臼井良吉插進一腳,證實絹枝家從九點到十二點變成一個沒有人進出的密室。所以,博士的涉嫌不能成立。真是個諷刺的結果。不過,他的計劃並沒有被攻破,他還是安心地享受犯罪的成果。天不從人願,命運之神下一子棋,讓一個非常特別的人出現……”

“是自雷也吧!”

“沒錯。常太郎掌握了他的最後秘密,把他逼到絕路,這是最上久最意外的。不過,事不宜遲,他已經沒有時間詳加計劃,最後三天的期限——他終於下決心采取凶惡的戰法,用計把常太郎誘出,剝下紋身的部分,然後丟棄屍體。對他來說,刺青並不是他的目的,不過第一次殺人切斷有刺青的屍體,然後藏匿起來,是情勢所需。至於第三次殺人,剝掉刺青的部分,隻是為了增添博士的嫌疑,強調他殺人的動機和第一次一樣,所以才使出這麼巧妙的詭計。我們應該重新斟酌最上久在第三件命案的不在場證明。他有三小時行動空白。雖然他說去看電影,但是利用這段時間溜出電影院開車衝到現場,扣掉來回的時間,大約還有一個小時,以作案的手法來看,時間相當充裕。當局原先推測凶手如果坐電車來回,那麼行凶的時間就不夠用。這是錯估。一般說來,推算這麼簡單的問題,應該不會判斷錯誤,但是因為他在第一件命案發生時提出非常完全的不在場證明,所以警方被他所惑,產生致命的錯覺。

“當然,僅僅這些理由還不足以斷定最上久是真凶。不過,最上久看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的不在場證明,還是有漏洞——這一點我要先強調。第一點,當我指摘他的假設中兩三點矛盾的地方時,我一直注意看他的反應。當我提出鋸子的問題、浴室的電燈和水的問題、搬運屍體的困難等問題有矛盾的時候,他露出動搖的神色。不過,還是繼續強辯,想要逃出我的追問。他主張這整件案子是他哥哥和另一個刺青偏執狂,以及兼備最高智力的智慧型罪犯共犯的,他甚至堅持己見到最後一刻。照他這麼說,這個智慧型的罪犯,除了早川博士以外,別無他人。

“我激起他的鬥爭心,兩人下了一局棋。我不想自誇,但是以我三段的資格,一般人不是我的對手。我花了相當的工夫,一開始就掌握機先。中盤終了的時候,我全麵地壓迫他,擺出勝利者的姿態。這個對手的確是個天生的大賭徒,至少他具備賭徒才有的頭腦和膽量。他一看我的陣營有一點點空隙,就用殺雞取卵的攻勢對我開炮。以他來說,這個結果他雖然看透了九分九厘,不過最後一厘他仍是毫不知情。這局棋分出勝負——我雖然抵不過他頑強的鬥誌,下錯了棋子,結果慘遭滑鐵盧,但是塞翁失馬,終於發現了他真正的性格,就是犯案凶手的心理。他是真凶這一點已經毫無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