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3 / 3)

鬆下課長默默地聽完恭介的話,臉上的表情除了泛著感動的神色,仍然無法完全接受他所說的一切。

“神津先生,你所說的一切,的確有很多地方很有道理。但是,實在很失禮,我認為那些論調都是憑空想像出來的,用下棋的道理,無法把一個人當作殺人犯移送法辦的。”

“你說的有理。所以,我才請你把河畑京子找來。京子到場以後,請課長您徹底追查案發當天最上久從下午三點到八點的行蹤,並希望您特準我提出兩三點補充的問題。”

“沒問題。不過,你為什麼會覺得這一點有問題呢?”

“因為其他的時間,通通有兩個以上的人證實他的行動。可是關於這五個小時內證明他的行蹤的人,僅有河畑京子一人。如果這個女人是為了深愛這個男人,當然什麼謊都會說。而其中,至少第二件殺害竹藏的命案大有可疑。”

恭介尖銳地斷言。對最上久的不在場證明,無疑迎頭一擊,瓦解了他的安全防線。

這時,石川刑警走進來對他耳語幾句,課長點了點頭。

“叫她進來。”

掌握整件案子關鍵的女人——河畑京子,終於出現在眾人麵前。這個女人比想像中還年輕,大概不超過三十歲。看起來是個很理智而且個性強的美人。

“你是河畑京子嗎?百忙之中請你到敝處。勞駕了。請坐。”

京子行了一禮,坐到課長麵前的椅子上。她穿著一襲色澤鮮豔的深藍色洋裝,胸前的紅寶石閃閃發光。

“你認識最上久先生,是嗎?”

課長問過例行的問題,開始直接詢問有關案子的事。

“我和他是朋友。”

“隻是朋友的關係嗎?”

“是的。”

京子臉上微有怒意,但仍以平靜的聲調回答。

“八月廿七號,你和最上久去東京劇場。關於當時的情形想再請教一遍。”

“這樣嗎?以前說過了。我們早先就約好,那天一起到東京劇場看晚場表演。為了避免他到店裏找,店員們閑言閑語的,所以約在東京劇場前麵等。我大約兩點半離開店,在那裏等了一會兒,大概三點的時候,最上久先生從銀座那邊走過來。如果被熟人撞見,實在很討厭,所以就馬上入席。三點半開演到七點半散場為止,都坐在一起。散場以後,因為我住在目黑,所以他送我到有樂町車站,分手的時候,大概是八點以前。”

“回去的時候,他沒有說要請你喝茶的話嗎?”

“最上先生是邀過我……不過,我不好意思告訴他那天我肚子不太舒服,就謝絕了。”

“那你晚餐怎麼解決的?”

“我事先準備了三明治和紅茶,所以就在座位上用餐。”

“沒有到餐廳或者販賣部去嗎?”

“沒有。”

“座位呢?”

“以前調查時,門票已經交給你們了。”

“嗯,不錯。是D排走道的兩個連號。”

“是的。”

“在裏麵有沒有遇到熟人?”

“沒有。”

“那天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比如說某個演員得急病、臨時換角,或者演員在台上出醜,被觀眾喝倒彩等等。”

“我記得沒有這種事發生……聽說第二幕完的時候,有人從三樓的窗口跳下去自殺,引起了一陣大騷動,所以第三幕開演的時間稍微慢了一點。”

“這樣嗎?當天的服裝呢?”

“穿圓點的洋裝,戴珍珠首飾。”

“最上久呢?”

“穿白色西裝、戴新的草帽、穿白靴。”

鬆下課長搔起頭來,一直看恭介,好像是對他說一般詢問已經完了,你想問什麼的表情。

“課長,我有話——”

恭介站起來到房間的一角,和課長說了兩三句話。然後鬆下英一郎回座,言詞尖銳地說道:

“你說的話不實在。這裏有一位有名的私人偵探,那天正好在東京劇場,他坐在你稍後的D排位置上,他說開演中一直隻有你一個人。”

京子的臉色瞬間發青。恭介代課長開始詢問:

“你對我的長相大概沒什麼印象,不過,因為職業的關係,隻要我看過的人,都不會忘記。當然,我也記得你的長相。你買的座位是兩張靠近走道的連坐嗎?”

“坐在靠近走道的是最上先生,我坐在旁邊。”

“你扯謊也沒有用。我記得你是坐在靠走道的座位,隔鄰的席位在開演中,一直是空著的。”

恭介不理會她,冷冷地說:

“說這句話的,不隻我一個人。當天東京劇場的服務生,他也說當天你一直是一個人坐在那裏……到現在你還說這種話,未免太大意了。”

京子的嘴唇微微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接著要講的是當天的服裝,你因為職業的關係,所以可能會特別注意別人的服裝,對這一點我姑且相信你的話,不過這麼一來就奇怪了。最上久當天晚上在銀座打架而被警察關在拘留所,那個時候,警方檢查過他的衣服,他穿的是黑色的短靴。以常識來判斷,男人在外頭換靴子是不可能的。”

“……”

“你說謊。受最上久之托,為他的不在場作證,不過你白費力氣了,哪有那麼容易就瞞騙過去。”

“不,我說的都是事實,真的。我沒有說謊!”

京子拚命地叫著說,但是恭介很冷淡地打斷她的話。

“你被他騙了還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個有名的風流小生,過去不知道騙過多少癡情的女人,說要跟她們結婚,結果呢?舊貴族的千金、富孀,還有紋身的女人,不下二十個。”

京子的眼睛立刻掉下鬥大的淚珠,像母貓似的全身微微額抖。激動的情愫不由得從胸中湧起,臉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來。

恭介用冷酷而清澈的眼神,一直看著她被狂風吹起的美麗黑發。

“今天到此為止。以我們的立場來說,相當同情你。如果,你肯好好地考慮。”

恭介好像安慰她似的溫柔地說。聽了這句話,仿佛得救似的京子擦了擦淚站起來,默默的向大家致意,就走到隔壁的房間去了。

“神津先生,為什麼要再進一步追問她的時候,就打住了?隻要再施加一點壓力,就可以完全知道他的不在場證明……”

鬆下課長抬起頭看著恭介的臉,詰問道。

“連你幾乎都相信我的說法了……其實那隻不過是誘餌。對凶手來說,相反地,我的立場不過是一種武器罷了。再怎麼追究,隻是白白浪費時間和精力。最上久不在場證明已經開始崩潰了,用不著再深入偵訊她。他一旦知道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已經瓦解,案件很快地就可以解決。我等著他來挑戰,看他今天晚上會使出什麼最後絕招,重建他快要崩潰的陣營。無論他怎麼反擊,都是自掘墳墓,這件瘋狂的案子就要落幕了。他主演的這出戲,隻剩下今天晚上這個機會。紋身殺人事件已經接近尾聲了。”

神津恭介使出得意的一招——完全掌握先機的他,不由得自信滿滿的說。

他的話一點都不誇張。紋身殺人案雖然仍然留著若幹未解的謎團,但是令人戰栗的最後一幕已經揭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