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抱夠了,將我放開時,我隻覺兩眼一昏,堪堪的撞進他胸口。
“顏兒,顏兒!”他驚恐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震得我耳膜險些不堪負荷。
“我要喝水。”我很想大聲的告訴他我沒死也沒聾,可說出口的確是這麼一句有氣無力、幹澀粗噶的話。
“好!好!我馬上給你倒水來。”
他輕輕的將我放下,兩步跨到桌邊倒了水,又折回來將我扶起。
他坐在床沿上,讓我靠在他的懷裏。
我本想矜持的反抗一下,不想身上著實乏力,也便省去了掙紮,乖乖的靠在他身上,張口將他送到嘴邊的茶水啜上一口。
“你一直這樣守著我?”我抬眸瞟了一眼他,黑眼圈真黑!一臉憔悴,連胡渣都冒出來了。
“嗯。”
我又喝了一小口茶水,“我沒那麼容易死的,你守著做什麼。睡夠了我自然會醒的。”
這是這幾年來我得出的結論。但凡不小心生病了,沒個三五天是好不了的,可也沒什麼值得擔憂的,因為每每生病,不管病得多嚴重,我總能夠在鬼門關前刹住腳。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想必我也被將將的歸在了禍害之列。
“你這身子怎生變得這麼虛?淋一場雨竟似去了半條命。我記得你以前底子很好。”上官臨淵在我頭頂上低喃。
我無奈的笑笑,“以前生過一場大病,將養了三年才康複。自那之後底子便虛了。想想,也有七八年之久了。”
感覺到上官臨淵渾身一陣微顫,仰起臉,卻發現一滴水好巧不巧的落在我臉上。隨即,上官臨淵淚濕的雙眸映入眼簾。
“喂,你怎麼啦?上官臨淵……”
我伸手想去拍撫他的臉,卻被他握在手裏,移到唇邊細啄。
我想回過身,卻又被他抱得更緊。
茶杯早已不知去向,此刻,他一手攬在我腰間,將我緊擁在他懷中,一手握著我手,微顫。還用下巴輕輕的磨蹭著我的頭頂。
我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隻能靜靜的靠在他胸膛上,感受他混著微顫的體溫。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以為自己又要昏昏沉沉的睡過去的時候,我聽到頭頂傳來幾不可聞的低喃:“對不起,彎彎,都是我害你的!”
那一刻,我聽到了清脆如玻璃墜地的聲音。我猜,那是我心碎的聲音。
我又昏昏沉沉的睡了半日,夜暮時分被肚子餓醒。
這回睜開眼,我瞧見的不是上官臨淵,而是阿念。他坐在我床前,雙肘支在床沿上,雙手托腮捧臉,正拿著一雙烏黑渾圓的大眼將我細細的瞧著。
見我睜開眼,他立時笑彎了眉眼,“娘親,你醒啦?餓不餓?梨姨給你準備了吃的,放在廚房溫著,我去叫她拿進來。”說著蹦蹦跳跳的跑出去。
梨姨?那個對上官臨淵父子而言都與眾不同的女子來了?難怪沒看到上官臨淵。
不多時,咯吱一聲,門開了。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女子端著木托進來,身後還跟著屁顛屁顛的阿念。
我想這就是阿念口中的梨姨了吧。
長得不算漂亮,但很是清秀耐看,淡淡的娥眉,不算大也不十分黑亮的眸子,卻給人一種恬淡的感覺。是個可親的人兒!難怪上官臨淵也要拿她做知己了。
我看到她端著木托走過來,在幾步開外,她第一次真正抬眸拿正眼來瞧我。
我驚詫的看到,她在看到我的刹那間湧現眼瞼的錯愕與驚喜,更真切的看到了她破眶而出的淚珠。
她隨手將木托往桌上一放,然後奔過來,跪在我床前。“姑娘,梨兒和主子找得你好苦!”
我怔了怔,隨即明了。又一個拿我當別人的人!
“梨兒姑娘,我現在餓得緊,能否先讓我填飽肚子?”我指著咕咕叫的肚子,苦笑。
“嗯嗯,瞧我高興得把這個給忘了,姑娘是最不經餓的。梨兒這就給你拿吃的。”她抹抹淚,站起身,走出兩步,突然愕然回首,驚問,“姑娘剛剛叫我什麼?”
我一蒙,隨回答道:“梨兒姑娘啊。你不是叫梨兒麼?”
她方才的的確確是這麼稱呼自己的啊。我還不至於健忘到這地步吧。
“姑娘,不記得梨兒了?”她有些不敢置信的蹙眉瞅我。
“不好意思,許是我年紀大了,抑或是姑娘認錯了人,總之,我委實記不得姑娘了。”
看到她逐漸暗淡的神色,我心裏竟有些過意不去,隨轉移話題道,“聽阿念說,梨兒姑娘廚藝了得,見今終於有機會見識一番了。”
此話一出,隻見她端碗的手竟是抖了一抖,整個人也跟著晃了一晃。
我說錯什麼了麼?
梨兒將一碗清粥端給我的時候,苦澀的笑道:“看來姑娘是真的忘了,梨兒的廚藝是姑娘親自傳授的,再精湛又如何比得上姑娘呢。”
我默默吞了口唾沫。這個梨兒竟是跟上官臨淵一樣的懷念那個彎彎。想來那個彎彎還真是幸福,沒了蹤跡還招這麼多人癡心掛記著。
一向隨心隨性的我,竟是對那個叫彎彎的女人生出了幾分羨慕之意。
“主子在信上說姑娘失憶忘記了他,梨兒原先還當那是主子在跟我開玩笑。不想姑娘竟是真的忘了。”梨兒在床沿上坐下,微笑著將我瞧了個仔仔細細。“姑娘瘦了些,卻也更加漂亮了。阿念,來,你瞧瞧,你娘親是不是比原先更好看了?”
她招招手將阿念喚來。
阿念笑著奔過來,也將我細瞧著,小腦袋瓜子跟小雞啄米似的點個不停。
不知何故,我心裏悶悶的,很是難受。隨將吃下幾口的粥碗遞給梨兒,側身朝裏躺下,無力的說了句:“你們出去吧,我困了,想睡了。”
原來我離心如止水立地成佛的境界還差著十萬八千裏的距離。
他們的歡笑與關懷、情深與意重統統不是給我的,而是給那個和我長得很像名喚彎彎的女子的。我無法假裝自己就是彎彎,也無法假裝歡快的接收他們的好意,與他們一同歡笑。我做不到!我就是我,我是辛顏,是辛家堡的九姑娘,不是彎彎,也不是別的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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