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峰回路轉
我仿佛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從夢中醒來時,我看到上官臨淵滿目擔憂的守在我床前。
“顏兒,你醒了?頭還痛不痛?白天你……”
他伸手過來摸我的額頭,我卻輕輕的別過臉朝裏避開他。他的話也由此打住。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看到你醒過來我就放心了。你是不是困了?我明天一早再過來看你吧。”
我麵朝裏背對著他,低聲說:“明天送我回辛家堡吧。”
“顏兒,你……”
他的聲音在顫抖,混著驚訝、不敢置信與不安。
“其實你更想叫我彎彎吧?”
我冷冷的諷刺道。我果然就是彎彎,彎彎果然就是我。在那個漫長的夢中,那段被我遺忘的過往又重回腦海。
“顏兒,你……”
“我累了,你出去吧。”
“顏兒……”
“出去。”
他在我床前站了很久,最後默默的出去,關上門。
我不想說話,也不想再看到他。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拿什麼樣的態度和立場來麵對他。
八年前,他為了少主的位置,利用我,然後無情的傷害我。可是,這能完全怪他嗎?不能。當初畢竟是我自己先去招惹他的,不是嗎?
可見今,他是我的未婚夫,心裏想著的卻又是當初那個被他傷害的我,答應與我成親也不過是為了彌補當初造成的傷害。我甚至開始懷疑,他這些年來對彎彎的懷念,真是像別人口中所說的情深意切,疑惑僅僅是因為內疚。如果是這樣,那他對我的心情又該是怎樣的呢?
我對他的心情,無論八年前還是八年後都是一樣的真摯。可是,他對我的心,我卻再也看不清摸不透了。
一夜無眠。
清晨,梨兒進屋來伺候,看到我安然無恙的樣子,明顯的鬆了口氣。
“馬車準備好了嗎?”我問。
“什麼馬車?”她驚問。
“送我回辛家堡的馬車。”
“姑娘要回辛家堡嗎?可是辛堡主和堡主夫人這幾天就要過來了啊!而且你和少主的婚期也近在眼前了!……”梨兒很驚訝,也很慌亂,神色很是不安。
“再也沒有婚禮了。”我略略的勾了勾嘴角,“我不會和上官臨淵成親,也不會有婚禮。”
“姑娘——”梨兒手上的木梳,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是因為我跟你說過的話嗎?其實,不管你是九姑娘還是彎彎姑娘,少主都一樣……”
“別說了,梨兒。”我搖搖頭,不願再聽到關於彎彎或是上官臨淵的任何事。“我現在很亂,什麼也不想知道,隻想回辛家堡去。你去告訴上官臨淵,不管他幫不幫我準備馬車,我今天都勢必要離開紅枼山莊。”
“姑娘……”
就在這時,我從鏡子中看到上官臨淵走過來,走到我身後,形容憔悴。
“少主!”梨兒驚愕的轉身。
“你先出去吧。”
梨兒看看我又看看上官臨淵,終是領命而去。
“我有沒有說過,你的頭發很美?”
他撿起地上的木梳,輕輕的為我梳頭,目光卻未曾從鏡中的我臉上移開分毫。
“我要回辛家堡。”我透過鏡子直視他的眼睛。
“我有沒有說過,你真的是個很奇怪的女人?”
“我有沒有說過,不管你叫什麼名字變成什麼樣子,我喜歡的是你,永遠都隻有你?”
……我怔住。
雨中那一幕再次浮現眼瞼,八年前相遇的情形也接踵而至。
無論什麼時候,他看我的眼神、說話的語氣都是那樣的認真,沒有絲毫的虛偽與欺騙。
可是,這又怎樣呢?八年前,他的確是拋棄了我。
他望著我,深切的、充滿期待。
我卻別開了眼。我知道,八年前的事,我依然是放不下的。一個會為了謀奪家主繼承人之位而利用我然後拋棄我的人,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
“我明白了。”他低聲輕喃,神色由不安與痛苦變成了悲涼與絕望。“我會叫人幫你準備馬車。”
就這樣?
望著他的沉重的背影,心開始往下墜,朝著無底的深淵,不停的下墜。
我終於回到了辛家堡。
離開不過三兩個月,心情卻已是天翻地覆。
“怎麼瘦了?”母親憂心忡忡的瞅著我。我無言。
“你怎麼就回來了?不是說要跟紅枼山莊的上官少主成親?”母親又問。我繼續無言。
趕了幾天路,疲累的很。到家又被母親盤問了一陣,更覺頭重腳輕,暈得慌。待我終於可以回房時,我卻是還是走到房間,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堪堪的暈過去。
等我醒過來,床前卻圍了一圈人。難得露麵的父親、關切的母親、還有最疼我的大哥大嫂、以及六哥、七哥、八哥。
我正待起身,母親卻上前一步輕輕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躺下別動。
“母親?”
我滿心疑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何以連父親都來了?
“小九,你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母親坐在床邊,一邊抹淚,一邊痛心疾首的詢問。
我抖了一抖,這是什麼情形?難不成是和上官臨淵的親事被我私自取消給鬧的?
“母親?”
“前些時日,紅枼山莊老莊主傳來信函,說你不日即將與上官少主完婚,隨後又送來了豐厚的彩禮。可是,這才多大會兒功夫啊,婚禮取消了,你人也奔了回來,還……”
還什麼?我一顫。為何母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麼說吧,小九,”八哥突然插進話來,神色凝重,“八哥記得,你在揚州城與上官臨淵相逢不過是將將兩個月前的事。可是,大嫂說你已經懷有兩個多月的生孕。你知道,以大嫂的醫術是絕不可能看錯的。這就是說,孩子並不是上官臨淵的。”
我完全懵了,腦袋一片空白。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小九,你老實告訴母親,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所以你和上官少主的婚事才會突然取消的?”母親垂著淚,話說得萬分揪心。
我很想安慰安慰母親,更想向關心的家人解釋,可卻委實不知從何說起,隻得沉默以對。然而,我的沉默在家人看來卻變成了默認。
“孩子的父親是誰?”父親深吸一口氣,緩緩問道。
“我也不知道。”這是實話。
“小九,你怎麼會不知道孩子的父親的是誰?”母親幾乎是驚叫著問。
“好啦,我們都出去吧,讓她一個人靜靜。”父親又長長地歎了口氣,領著眾人出去。
耳根終於清淨了,可心裏卻跟長了草似的亂得慌。
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
怎麼會懷孕?什麼時候懷孕的?
我委實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如果這是真的,也就意味著,我與上官臨淵今生的緣分,怕是徹底的終結了。
我躺在床上,瞪著眼,心裏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著。
不知過了多久,八哥進來,告訴我說上官臨淵帶著阿念到辛家堡來了,在小鎮上一家離辛府不遠的客棧落腳。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跟來,也不想細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