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門口散發出來的燈光,辛沉清楚的看到了那個男人,蘭家的大公子蘭白陽。
在江湖上,蘭家的聲名並不好,行事手法卑劣,生計又總脫不了下九流的行當。是以,蘭家素來被江湖人士撇在不入流之列。
看到蘭白陽,辛沉忽然明了,蘭家這麼做,無非是想借著辛家堡“兵器王國”的名聲,重樹家聲,躋身江湖名門大家之列。可惜,他們選錯了對象。
在“咯吱吱”的聲響中,門緩緩的合上。就在它將闔未闔的時候,辛沉隻手撐了上去。
“沉,沉哥!”
關門的女人顯然驚了一跳,整個人僵住。
“看到我,很驚訝?”辛沉挑了挑眉,肩膀微不可察的抖動了一下,“我不是說過今晚一定會趕回來的嗎?”
“說過,說過……”女人神色恍惚,嘴唇微顫,喃喃道。
“怎麼這副神情?不是做了什麼惹我生氣的事吧?”辛沉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右手勾住她的腰,左手反手將門關上。
“沒,沒有。”女人暗暗深吸一口氣,伸手環住他的腰,柔順的將頭靠在他肩膀上。
“真的沒有?”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
淡淡的眉,烏黑的眸,純白無暇的臉龐,微抿的唇……明明是他深愛的女人,卻為何讓他覺得寒心?
他不想傷害她的,真的不想,可是,除了這麼做,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解脫之法。
女人望著他,眼神有些閃爍,似乎還有些晶瑩剔透的東西混在裏麵。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惜沒有機會了。因為,辛沉傾身吻住了她的唇,也吞下了她尚未出口的話語。
“我要你,就在今晚。”
辛沉如是說。不等她作答,便再次吻住了她。
她微微顫抖著,承受著他異常的情緒。
他曾說過,不到洞房花燭夜他絕不會動她,這是他對她的尊重,更是他對她的愛與在乎。他不要她名不正言不順的跟著他。可今夜……
她察覺到了他的異常,心也在微微的疼痛著,可這又如何呢?早在第一次見到他時,她就注定了今生今世隻為他而活。這副身子是什麼給他又有何分別呢?
她緩緩伸手回抱住他……
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新人是在歡笑,可那個所謂的舊人在哭嗎?
辛沉諷刺的勾了勾唇,仰頭喝下懷中美人兒送至唇邊的美酒。
“八公子真是好酒量啊!來,煙雲再敬您一杯!”
懷中的美人兒巧笑倩兮,將酒杯斟滿再奉上。
“八公子,您怎麼能隻喝煙雲的酒?不公平不公平,這次您得喝如玉的。”
“不對不對,這次該喝我的才是!”
旁邊兩個美人兒也不甘示弱,爭相奉上美酒。
“好好好,我都喝,我都喝。”辛沉應著,衝美人兒們眨眨眼,輕浮的笑道,“不過,你們得用你們這裏來喂我喝。”說著,纖長的手指一一劃過她們嬌豔欲滴的紅唇。
“八公子,您真壞!”幾個美人兒嗔怪著,靠在他身上作不甚嬌羞狀。
“這就叫壞?嗬,嗬,還有更壞的你們還沒見識過呢!”辛沉恣意的笑著,伸手抱住她們,左右開弓,“來,給我香一個,我就叫你們見識見識八公子我的壞。”
……
這樣花天酒地的生活,辛沉已經過了整整兩個月。明明很討厭這種地方,可他還是不停的往這這地方跑。隻因為,除了這樣,他找不到其他的方法讓自己不去想她。
每想到她一次,他就隻想更放縱自己一點,隻有這樣,他才能麻痹自己。
“你鬧夠了沒?”
一杯酒迎麵潑來,接著又有酒從他頭上流下。
辛沉伸了伸舌頭舔舔順著臉頰滑到嘴角的酒,抬眸望著來人,不正緊的戲謔:“七哥?你怎麼也來了?不怕七嫂知道了罰你跪算盤?”
辛昀將酒壺重重的往桌上一磕,正待發怒,可所有怒斥臨出口卻化作了一聲長長的歎氣。“老八,你還是去蘭家看看吧。”
“嗬,怎麼,七哥你什麼時候做了蘭家的說客?”辛沉似笑非笑的諷刺道。
“蘭家派人來說……”
“蘭家說什麼都與我無關!”辛沉搶白道。
“你這又是何苦呢?既然這麼痛苦,為何不去找她?就算她最初騙了你又怎樣?隻要她……”
“夠了,七哥。”辛沉再次打斷。他煩惱的揉了揉額頭,仰身靠在椅背上,闔上眼。“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為了那個女人的事來找我。”
辛昀無奈的搖搖頭,再歎了口氣,轉身,臨抬腳忽又旋身對著他,沉聲道:“蘭家那邊傳來消息,說蘭紅雪離家出走了,而且,她身懷有孕。”他能做的都做了,該說的也都說了,接下來要怎麼做就看他自己的了。他這個做兄長的隻盼他這個傻弟弟不要抱憾終身才是。
辛昀話落,還未抬腳,有人已經從他身邊疾掠而過,還順帶掠過一陣風,嗅嗅,滿是酒氣。
冬天明明已經臨近尾聲,白雪卻猶未止息。
整整一個冬,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積雪非但分毫未消,反是越積越厚。
辛沉將左腳從積雪中拔出來,右腳卻又深深的陷了進去。
他已經兩天兩夜未曾合眼,從辛家堡跑到蘭家莊,又從蘭家莊奔至落雪城,再從落雪城趕回顏村。
從她的家,到他們相識的地方,再到他們曾經的“家”,所有她會去的或可能會去的地方他都找遍了。卻依然不見她的蹤影。
從他們曾經居住的小茅屋出來,辛沉已幾近絕望。
如果連他們相戀相伴的地方都找不到她,……他真的不敢想象。
那一晚,他占有了她純潔無暇的身子。翌日,他卻殘忍的戳穿她所有的謊言,然後撂下世上最殘忍最無情的話棄她而去。
那一刻,他不是沒看見她眼中的淚水,也不是沒看到她神情中的悲傷。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狠心,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做得出這樣的事來傷害她,可他就是那樣做了。
後來,蘭家的人找上門,他卻避而不見。有兩次被蘭白陽找到,他更是極盡侮辱之言詞將蘭紅雪說得分文不值,言詞灼灼,自己死也不會娶她過門。
再後來,蘭家的人終於不再找上門了。卻又傳來消息說,蘭家當家的要將她嫁予旁人做妾。
再後來,……辛昀說她離家出走了,懷著生孕。
紅雪,你在哪裏?
紅雪,你在哪裏?
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走更多的路,甚至沒有力氣將陷進積雪中的右腳拔出來。
他坐在雪地上,然後後仰躺下,偏過頭,卻突然發現不遠處一團隆起處似乎有一片紅紅的東西。
紅紅的……雪!
他幾乎發狂般爬過去。
那是一片被鮮血染紅的雪!紅紅的雪,血紅的雪!
他顫抖著,輕輕的扒開被雪覆蓋的隆起……
“紅雪!紅雪!……”
他哭喊著她的名字,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擁她入懷。可惜,她再也聽不到,再也感受不到了。
紅雪,紅雪,雪明明是白的,要怎樣才能變成紅的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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