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家國大事在前,個人私交當居其次……對不住了。”

阮曉露歎口氣:“今日是我領兵不假,但這些兄弟姐妹也不是盲從的小兵。你就算真暗算了我,也不會看到什麼群龍無首、一盤散沙。他們隻會更憤更怒,把你剁成肉泥。”

李清照針鋒相對:“就算殺了我一個,像我這樣的人,天下恒河沙數,你們殺得過來嗎?就算全都殺了,你們要這天下何用?”

阮曉露一瞬間疑惑。我們何時成了不義的一方?

“我們要天下沒用。”她道,“可坐擁天下的那位,他不讓我們活啊。”

她倆低聲對話,梁山人馬在旁,聽不清備細,隻見阮姑娘那始終緊繃的麵孔,一時忽現彷徨之色。

童威在旁喝道:“這女子學識淵博,巧舌如 簧,莫要被她繞進去了!莫要管她,我們自行事!”

李清照看向這個虎背熊腰的硬漢,全然不懼,朗聲質問:“然後呢?你們以為,改朝換代那麼容易?國不可一日無君,推翻了趙家,龍椅上改坐哪位大俠,你們想好了嗎?”

趙桓在一旁聽得什麼“推翻趙家”,大怒,欲要發作,總算想起來這是自己人,長歎一聲,閉目不語。

好漢們卻也被李清照一時問住。早在鬧招安那會兒,晁蓋哥哥就堅決表態,絕不做那騎在百姓頭上的富貴王侯。要讓他榮登大寶,估計他是不肯。況且寨主遠在千裏之外,也沒法飛過來。哦不對,事前營造的輿論,寨主已經讓狗朝廷“害死”了……

而其他人呢,雖然大夥都非常確信,就算是自己坐上去——就算放條狗,肯定都比現在門板上那位、或者牆角裏那位要強些,但這種想法也不能公之於眾,丟人。

阮曉露待要接話,忽然意識到,李清照的聰明才智十倍於己,話裏似乎在挖坑?

她問“龍椅上該坐哪位大俠”,焉知不是在試探,這場作亂背後的真正主謀?

如果真有人假手江湖勢力,陰謀篡權奪位,在她問出口的同時,便應該有萬眾齊呼:我們擁戴某某將軍、某某大王為帝!

如果是幾股勢力狼狽為奸,共同陰謀推翻趙家王朝,打算事後分贓——那此時正是挑撥離間的良機。

可惜,而方才眾匪的遲疑反應,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李清照,這純屬一幫意氣用事的烏合之眾。

阮曉露冷笑。

“龍椅是什麼晦氣玩意兒?誰坐誰是狗。”她道,“俺們山上缺木材,正要把它拆下來當柴燒。”

當皇帝是什麼結果?看看方臘就知道。好好一個熱血豪傑,生生被腐化成了驕奢淫逸、唯我獨尊的獨夫。後宮佳麗比宋朝皇帝還多,盤剝百姓比宋朝官府還狠,死後的財富散入民間,養活了半個江南。

梁山這些憨憨兄弟,當然都比方臘強得多。然而剛才闖宮時就接連被富貴閃瞎眼,又撞見一群國色天香的貴婦宮娥,眼珠子已經快要爆炸。雖然大家都頗有自控力,沒做出什麼蠢事。但這樣日複一日的感官刺激,重複一個月、一年,甚至一輩子呢?

那人還是他自己嗎?還記得他的初心嗎?

刀在手,跟我走。社會製度千千萬,俺給你先來個君主離線製。

身後眾匪原本被李清照繞進去,還在思考皇帝該誰做,聽了阮曉露一句掀桌之言,一瞬間醍醐灌頂,怪叫道:“正該如此!什麼皇帝狗官,都是害人的貨,要他們何用!”

李清照隻覺不可思議,張口便斥:“你們、你們大逆不道……”

阮曉露將她拉到酒桌一側,低低耳語:“什麼天命、尊王、忠君、尊卑,都是那幫老夫子們發明的遊戲規則,用來奴役別人的玩意兒。姐姐你也不是男的,又不姓趙,也不能當官也不能封侯,何必為這些陳芝麻爛穀子搖旗呐喊,當他們的喉舌?——你再添亂,我要讓他們把你請出去了,休怪俺們不念舊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