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情勢, 宮城之內, 匪兵捏著皇親百官的脖子, 數量和力量占絕對優勢;可是環京畿地區,還駐有大量不及調動的精銳禁軍。和他們相比,匪幫突襲隊就處於相對弱勢。然而縱觀全國, 梁山勢力已成氣候,事實上已占領濟州及左近諸多郡縣。而宋朝地方軍馬武備鬆弛, 積習難改。兩相比較,梁山方麵完全有揭竿一戰的實力。隻是能走多遠,尚未可知。

所以, 盡管宋朝同意“割地賠款”,但也懼怕梁山軍馬回到老巢以後, 來個死不認賬,再行反叛。趙桓新君即位,立足不穩,若土匪出爾反爾,化身“農民軍”到處肆虐,或者變成“賣國賊”反捅一刀,也夠他喝一壺的。

必須得握個重量級人質在手。具體人選,當然是那個衝在最前頭,說話最有分量的女匪頭子。

阮曉露攤手:“方才大夥不是都表決通過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她這麼一說,剛才叫著“不行不行”的反倒沒話了。千載難逢的一次契機,皇帝橫死、太子和百官盡在掌控,整個國家的草台班子處在最為搖搖欲墜的時刻,才爭取到了如此過分的優待。相當於從那龐大肥胖的巨獸身上,硬生生剜下一塊肉,給梁山武裝落實了一塊最理想的根據地。

要想推翻重來,未必有這個天時地利人和。

如果忽略小六姑娘的犧牲,其餘的一切,可算是個令人滿意的結果。

孫二娘小心道:“所以……要是俺們真的不遵協議,侵犯宋境……他們就能把你給哢嚓嘍?是這個理兒不?”

阮曉露見那幾個宮人離得遠,迅速拉過幾個夥伴,低聲道:“別忘了,他們以為晁天王已死,以為我是繼任的寨主,以為你們對我說一不二,盲目愚忠——把我這個寨主老大扣下,他們才睡得安穩,才覺得有恃無恐,才肯答應那麼多得寸進尺的條款……相信我,我談了一夜,這是最不折騰的方案……”

她眼睫閃動,微笑:“你們啥也別說啦。晁天王既然托付我重任,諸位就得支持我的決策。你們回寨以後,可向全體宣稱,我阮小六這次行動,給寨子裏的兄弟姐妹爭取了最大的利益,對得起咱們替天行道的旗子,無愧於江湖俠義之道。對了,給我照顧好我娘,莫要讓那三個潑皮氣著她。要是我娘問起,就說我受了封賞,在京師過好日子,也不算撒謊。有咱們梁山軍馬撐腰,朝廷絕不敢餓著我。哈哈!”

她幹笑兩聲。孫二娘嗚的落下淚來。

“妹子……”

石秀麵色肅然,朝她深深一揖:“姑娘公而忘私,是寨子的大功臣,受我一拜。”

他和這姑娘初識,就讓她和她兄弟聯手涮了一通。後來同寨為匪,兩人始終不太對付。他幾次三番想尋她的錯處,給她穿個小鞋,結果不是誤傳誤判,就是領導包庇,要麼就是沒抓到關鍵證據……總之,看著她一步步升入核心領導層,成為山寨之福星,石秀頗不以為然,覺得她德不配位,遲早栽跟頭。

直到此刻,他方才對她刮目相看,這妮子原來還懂點大義。他本身是冷血理智的性子,換了自己,必然也會做此選擇。

花榮愣了半晌,低聲道:“舍妹多半會偷摸下山來救你……”

“那就管好她!”阮曉露突然焦躁,“我意已決,有什麼感想不用跟我彙報!你們不是還得待幾日嗎,有的是時間交代事兒!就當我有公事在外,我以前也不是沒出過長差!現在都給我去休息!倘若懈怠誤事,我現在依舊是總指揮,我軍法罰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