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謝卿晟居然還在走廊上。
遲遇停下腳步,不解地叫了一聲:“謝先生?”
此時,走廊外陽光正好。
盛夏的陽光被繁密的梧桐葉過濾了一層,溫柔地透過窗戶,落在了少年身上。
遲遇的五官原本就生得精巧柔和,隻是常年都帶著“橫眉冷對”的氣質,將眉眼生生偽裝出了冷淡剛強的模樣。
但今天,他滿心都是“妹妹的病終於有著落了”的歡喜,臉龐上的線條不自覺的柔軟下來。
在明亮的光線下,他白皙的麵孔像是泛著微光的精美瓷器,又像是剛摘下來、能掐出水的果實,讓任何人都忍不住要多看一眼。
謝卿晟不禁再次推了下墨鏡,唯恐少年會發現這墨鏡之下的視線到底有多灼熱。
他輕咳一下,盡量不動聲色地問道:“還好?”
遲遇點了點頭。
謝卿晟沒有再說話。
遲遇的手背到身後,嘴唇翕動好幾下,最終才以低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囁嚅著:“謝謝……謝先生。”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對人說過謝謝了。
沒有任何人,對他,對笑笑,做過一件值得道謝的事。
盡管謝卿晟隻是在扮演他的角色,盡管謝卿晟有著非常明確的目的,盡管這一切都是協議的一部分……
但無論如何,感謝他安排了手術。
謝卿晟再次輕咳一下,道:“你這麼稱呼,不別扭嗎?”
遲遇:“……誒?”
謝卿晟:“謝謝謝先生?三個謝?”
遲遇:“……”
謝卿晟:“將來有人來驗收了,你總不能當著他們也叫我‘謝先生’。”
降低了警惕心的遲遇,一時間完全忘了要辯駁、要偽裝,不自覺地露出了他刻意收起來的溫順模樣:“那……那我應該稱呼你什麼?”
謝卿晟:“叫名字,兩個字。”
遲遇猶豫一下,小聲道:“……卿晟?“
雖然叫兩個字有點親密,但反正是角色扮演所需,遲遇並沒有太抗拒這個叫法。
可奇怪的是,謝卿晟聽到這兩個字後,雕塑般坐在椅子上,身體一絲動作也沒有——就像是受到了什麼極大的衝擊。
見謝卿晟遲遲沒有應聲,遲遇心道是不是謝卿晟其實並不習慣被這麼稱呼,便又道:“要不……我還是直接叫三個字的?這樣會不會更合適?”
謝卿晟道:“不用,兩個字很好。”
遲遇:“……哦。”
謝卿晟站起身,將一個保溫桶遞過去:“劉叔給你準備的。”
不用打開也知道裏麵是什麼。
遲遇接過盛著新鮮飯菜的保溫桶,人還有些呆呆的。
謝卿晟又道:“我今天先走了,明天再來。”
遲遇抿了下嘴唇,道:“明天……我自己就可以了。”
“你……不用……”
他想說,謝先生你不用做協議上沒有約定的事。
不管是在病房外等著,又或者讓人準備飯菜。
這些事,我……我不想說那麼多次謝謝。
話未出口,謝卿晟突然彎曲手指,以指關節在椅背上輕敲兩下。
這又是什麼意思?
遲遇抱著沉甸甸的保溫桶,茫然地望著高出自己一個頭的謝卿晟。
謝卿晟道:“我們做個額外約定吧。”
遲遇:“約定?什麼約定?”
謝卿晟:“當我們任何一個人像這樣敲兩下時,就代表接下來要說的話和協議裏的條款沒有關係。”
遲遇有點沒跟上謝卿晟的思路,隻疑惑地“啊”了一聲。
謝卿晟:“比如——”
謝卿晟頓了一下。
遲遇定定地望著他,困惑道:“比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