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撥了個電話而已。
然而,謝卿晟越是如是說,聽在遲遇耳朵裏卻越不是這個意思。
遲遇的腳步未停,眼淚卻一點一點浸了出來。
他克製著聲音裏的哽咽:“謝、謝謝……”
謝卿晟揉了揉他的頭發:“怎麼,又要‘謝謝謝先生’了?”
遲遇的眼淚墜了下來。
他吸了下鼻子:“你都知道了?”
他從未對謝卿晟提過雷四海他們的名字,也沒有詳細說過那些被欺淩的往事,那些被他埋藏起來的遭遇。
但他現在確信,謝卿晟什麼都知道。
謝卿晟停了下來。
站在冬日陰沉沉的空氣裏,他側過身,抱住了遲遇。
他的嘴唇輕輕落在遲遇的頭發上。
像是替代了他的手指,在溫柔地撫慰著這隻惶恐的小魚。
片刻之後,謝卿晟方才開口:“遲遇……”
“我知道你不喜歡提起過去這些事。”
“我並不是出於好奇,或者任何的惡意,才要去弄清楚的。”
“我是……”這方才不怒自威氣勢淩人的男子,聲音裏帶上了一點唯恐傷害到心上人的小心翼翼,“我是……”
“我是無法忍受,讓你在我沒有看到的地方,受那麼多的委屈。”
遲遇的眼淚劈裏啪啦往下落。
他想要抬起手擋住自己的臉,卻被謝卿晟往前一拽——
一片溫暖。
全是帶著點點淡香的溫度,沒有絲毫冬日陰冷的氣息。
謝卿晟不知何時已經解開了大衣扣子,讓滿臉淚水的遲遇剛好能將頭埋進自己的胸膛。
遲遇努力吸了吸鼻子,發現謝卿晟那價值不菲的襯衫已經被自己浸濕了一塊。
他使勁仰起頭,眼角通紅卻又信誓旦旦地說著:“我不哭了。”
再哭,你的襯衫就該毀了。
謝卿晟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帶著些許無奈地輕輕刮了下他泛紅的鼻尖:“沒事,想哭就哭好了。”
遲遇用力搖了搖頭:“不哭了。”
謝卿晟歎口氣:“那……我們回去再哭?”
遲遇掛著眼淚,嘴角一撇笑了出來:“……什麼嘛,我是水龍頭嗎?擰一下就能哭?”
謝卿晟眼角彎了彎,嘴唇又輕輕地碰了碰遲遇的頭發。
不知道是因為外麵的天氣太冷,還是因為謝卿晟的嘴唇太熱,遲遇的身體輕微地顫栗了兩下。
*
雖說遲遇認為自己不是水龍頭,可當他坐到沙發上,看著外麵不知何時開始紛飛的雪花,一點一點艱難地說著自己的過去時,眼淚還是無法控製地蜿蜒而下。
他說得很混亂,完全沒有了日常小組討論時的那般井井有條邏輯清晰。
他說起他父親甩手離開,隻因為“這樣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那一天。
他說起他裝作睡著了,其實偷偷看著母親在燈下一筆一筆算著生活費,心裏想著要如何才能幫忙的那些夜晚。
他說起母親帶著妹妹來接他,雖然日子過得緊緊巴巴,但依然能開懷大笑的那些日子。
還有,那個耀武揚威的雷主任,在那天是如何威脅著要闖進家門,他是如何抱著被嚇得大哭的遲笑不住發抖。
他說了許多許多。
多得連腦子都跟不上,多得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這些事,我竟然還記得這麼清楚。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他隻知道,在他詞不達意顛三倒四地囈語著時,謝卿晟一直在他身邊,緊緊的,一刻都不曾鬆手的,護著他。
終於,落地窗外的天已經全黑了。
隱隱有雪落下的簌簌聲。
遲遇覺得累極了。
比在工廠連續守一周的流水線還要累,比熬了三天趕動畫還要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