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累得連腦子都不轉了,累得連張嘴都費力。

但明明這麼累,他心裏卻有一塊小小的地方,在放肆地歡笑著,在暢快地呼吸著。

那些積壓在心間,曾經壓得他喘不過氣,壓得他隻能終日豎起尖刺保護自己的沉屙淤泥,被一點點地卸去。

這是許久以來,他根本不敢去做的一件事。

但他做到了。

因為,身邊這個人,一直陪著他,一直在用行動告訴他:我會……保護你。

在我這裏,你很安全。

遲遇的下巴壓在謝卿晟的肩窩,臉上淚痕斑駁,眼神是已經空茫了。

直到謝卿晟的手在他的背上摩挲兩下:

“餓了吧?”

“來吃點東西。”

說完,謝卿晟起身去了廚房。

不到一分鍾,這人便回來了,端著不知何時熬好的粥。

大米粥的味道清淡而醇厚,溫暖而熨帖。

遲遇吞了兩口粥,眼眶又溼潤了。

謝卿晟用指腹輕輕碰了碰遲遇的眼角,心疼道:“怎麼這小水龍頭還關不上了呢。”

遲遇眼裏噙著淚,嘴角再次撇了撇。

他放下勺子,辯解般嘟噥著:“沒有……沒有在哭……”

“我隻是……唔,不是說好,晚上涮火鍋來著?”

謝卿晟眉毛微微一挑,隨即笑著摟了下遲遇的肩:“噢,我給忘了。”

“明天。明天周五,我們一起去接笑笑,然後回家涮火鍋,好不好?”

遲遇眼裏的淚又在往下落。

他重重點下頭,啞著嗓子道:“好。”

不能比這更好了。

*

夜深了。

遲遇縮在沙發上——或者說,縮在謝卿晟的懷裏。

他將身體蜷成了一團,宛如一隻盤成球狀、收起了全部尖刺的小刺蝟。

他知道,現在已經很晚了。

他知道,應該讓謝卿晟回去了。

可他不願意。

他一麵不願意,一麵又為自己的“不願意”而羞恥。

他想讓謝卿晟留下來,想留住這份暖意。

可他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才好。

這糾結之中,他擱在謝卿晟肩上的手,不自覺地抓緊了幾分。

這時,他聽見謝卿晟輕咳了一聲。

這人溫潤的聲音,在他耳邊低低響起:“我不走。”

“我留下來陪你,可以嗎?”

遲遇在心底大大鬆了口氣。

他咕噥了一句:“可以。”

說完這兩個字,他便困得再也睜不開眼,困得頭垂在謝卿晟的肩窩,怎麼都抬不起來。

他模模糊糊察覺到,謝卿晟將自己抱了起來,放到了床上。

他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像個黏人的孩子一般,拽著謝卿晟的手不願意鬆開。

他……他甚至仗著自己睡迷糊了,在半夢半醒間,將坐在身邊的謝卿晟一把拉倒——

再把對方當做個手感極佳的人形抱枕,整個人抱了上去。

他好像還說了兩個字,“陪我”。

在那之後的事,遲遇就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是陽光滿室。

是雪夜之後難得的晴朗天氣。

遲遇側躺著,怔怔地看著睡在旁邊的謝卿晟。

……自己昨天真的沒羞沒臊的,拉著這人陪、陪著自己睡了一晚?

這……這……

想著想著,遲遇的臉染上了一抹又一抹的紅。

自己昨晚真的是太不正常了。

是因為哭太久了哭得腦子脫水了?

遲遇在心裏使勁地給自己找著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