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茜有幾分不高興地說:"按說沒過二月二,晚也不算晚。可初一那天,不至於連打個電話都沒有時間吧?"
劉增乾聽到陳茜的埋怨,忙插話解釋說:"陳姨,你錯怪張書記了。大年初一那天,張書記在北京分頭組織酒會,來回奔波著同幾家外資公司的辦事處人員過節。喝得真叫一個累啊,為了把那些洋鬼子伺候舒服了,真是拚著身體上啊。這不,大過年的就住院了,足足打了三天吊針,這才醒過來。都是為了工作,沒辦法。"
張明寬對這兩位真是有股說不出的情緒。平心而論,張曉東聰明,能幹,上進心強。這幾年風裏來雨裏去,把龍湖治理得大有起色。但侄子不顧一切求政績,拚命要往上爬的情緒又讓他非常擔心。還有這個劉增乾,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小學畢業,靠拾破爛起家,先後辦過塑料廠、蓬布廠、塑化廠、化學建材廠,最近又搗騰什麼管材,據說在北京的開銷是一天一輛桑塔納的錢,這種燒錢的做法他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栗。侄子天天跟這種人攪和在一起,千萬別出什麼事。
但人家畢竟是到家給自己拜年的,伸手不打笑臉人。張明寬淡淡地笑了笑,問道:"項目進展得怎麼樣了?"張曉東一聽這話,立刻擺出一副誌得意滿的姿態,朗聲說道:"大有眉目哇,國家計委已經同意上報國務院了。"
劉增乾也忙插嘴恭維道:"這回我可領教張書記的風采了。國家計委一位副主任說,這麼大的一個項目,就是你們省長不來,副省長總該來吧,最小也應該是你們的書記、專員,沒想到卻是個縣委書記,這在全國恐怕找不到第二個了。正月初十那天,張書記在計委副主任的家門口冒著大雪整整站了三個小時,終於感動了對方,我們這事兒才有了這麼大的進展。"
張明寬笑著點了點頭。
張曉東說:"聽說穎弟要結婚,我這個當哥的來祝賀。"說著,掏出一個牛皮袋往張明寬手裏塞,"二叔,這是五萬塊錢,你別嫌少。這些年,您老的日子我們都看在眼裏了,你們節省了半天也沒攢下幾個錢。不過,千萬別像我和莎妹結婚時,就那麼簡單敷衍地把婚事辦了。穎弟可是咱張家子女中最小的一個,咱們一定得辦得光彩體麵一些。"
張明寬推諉說:"曉東,你也是按月拿工資的人,又能有多少錢?不能用你的。再說,人家鄭順昌說費用由他出。"
張曉東說:"千萬不要讓他出,這顯得咱們張家太沒麵子了。二叔,我上大學時的糧票、被子、學費不都是你給準備的嗎?沒有你哪兒有我的今天,你千萬別跟我見外。說實話,這錢啊,還跟增乾有些關係呢。"張曉東一邊說,一邊扭頭笑著望了望劉增乾。張明寬心裏一沉,這錢,別是燙手的山芋吧?
劉增乾端詳著張明寬的臉色,忙解釋道:"我和曉東從小就是拜把兄弟。辦塑料廠時他就投資了,到現在也沒拿過一分錢的紅利呢。這點錢,還不夠他該分的那份紅利的利息呢。您老收好吧,這是曉東的心意。"
張曉東在旁邊也開始打邊鼓:"叔,聽說你不主張大操大辦,其實,弄熱鬧點沒什麼不可以的。周治平的兒子去世,老婆患精神病,各縣、各局委哪個沒有去?哪個是空手去的?人家現在書記不是照樣當得滋潤?"
"周治平要升書記?"張明寬有些吃驚。
"下午開的常委會,"張曉東說,"管冠南來當專員,撤地建市政府籌備組長。周治平任書記。"
陳茜在一旁笑了起來:"冠南來當專員?太好了,太好了。"張明寬卻是一臉尷尬,一個地區的主要領導變動,他這個地委班子成員竟毫不知情。這點消息還是多虧他下屬的縣委書記登門造訪,才有耳聞。這在官場中,傳出去怕被人當笑話講吧。
"叔,這點錢先作個鋪墊,不夠的話,我再想辦法。總之,俺弟這婚事,咱一定要好好辦辦。"張曉東把錢塞到陳茜手裏,陳茜沒有推卻,大方地接了過去。
"增乾現在開展的這個項目,還得請二叔同管專員吹吹風,看他能多提供些支持不?下個月到北京去的時候,最好請管專員一同去。"
陳茜聽張曉東支吾了半天,才說到正題,忙接過話茬,不以為然地說:"沒問題,冠南對你二叔非常尊重。當年不是你二叔在嵩陽當縣委書記,管冠南他還當不成副縣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