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冠南正在鹿榮賓館與楊庭凱、鄭順昌、張明寬吃飯間,文珈打來電話,說文珞從廣州回北京路過中原,回來看看二叔,問他有時間見見不?管冠南趕緊撥通文珞的電話說:"老兄,歡迎你歸來。別急著走啊,我要好好陪你幾天。"
管冠南看著桌上幾個人盯著他,覺得沒有什麼可隱藏的,就說,是文家老大回來了,這幾年把北京房地產界攪得天翻地覆,我想讓他在沙穎撒幾把碎銀子扶貧呢。楊庭凱說,那可不敢怠慢。鄭順昌也說,要給我留個機會,沾點京氣,讓咱們火腿腸更香些。
管冠南告訴他們,這個文珞可不是凡人,他是"文革"後的第一屆研究生,早在上山下鄉時就入了黨。他受過正統教育,熟悉黨的曆史,深諳正統意識形態及其語言方式,以至在言行中總要露出那個時代的特征,喜歡用那個時代的警句、口號,喜歡從哲學的角度思考問題,話常說得高屋建瓴,富有哲理。文珞畢業後留在中央黨校教書,他陰差陽錯地成了文珞的學生。管冠南感歎道:"我可從他那裏學到不少東西啊,時間不早了,以後再聊吧。"
管冠南坐在車上,閉著眼思考如何拉文珞在沙穎下水。他知道,他的這位老師、這位堂妻兄可不像一般的暴發戶那麼容易對付,人家對沙穎的州官才不會頂禮膜拜呢。文珞多大的官沒見過呀!什麼才是這位小老師的軟肋呢?他思索著,比較著與文珞的交往過程,尋找著文珞的特點。他終於想起來了,這就是理想、責任、犧牲精神、以天下為己任的"領袖精神"情結,抓住他的這個東西,不信留不住他。
文珞這次回來,其實是有想法的,現在北京發展太快,項目也越來越難做,必須另辟蹊徑,也正好趁這個機會,和管冠南多聊聊。
管冠南一行剛回到縣委招待所,文珈和文珞便前後腳走進房間。管冠南連忙站起:"小文老師,有失遠迎,下官怠慢,罪該萬死。"文珞打趣道:"爾等公務在身,何罪之有?文某閑雲遊鶴,省親故裏,倒是給父母官添亂了。"因有外人在場,管冠南覺得不必再這樣貧嘴,便說:"這次多住幾天吧。這位是龍湖縣委書記張曉東。"張曉東說:"我和文董早就認識了,我們龍林的項目都是文董牽的線。有二十多個億呢。"管冠南說:"什麼,我怎麼不知道?"文珞說:"還不是曉東保密工作做得好。據可靠消息,最近高層要研究的項目中,就有這個龍林。"張曉東說:"咱沙穎的項目上國家級的,隻有這一個,不管成敗,填補了曆史的空白。"管冠南說:"怎麼不講成敗,一定要成功,不能失敗。治平書記要到北京,讓他在北京盯著點。"張曉東說:"你千萬不能驚動周書記,他要知道,事情非砸不可。"管冠南說:"為什麼?"張曉東說:"一開始這個項目是由地區計委跑的,因難度較大,計委不願跑了。我和龍林的老總死馬當做活馬醫,去了北京幾趟。周書記說我不幹正事,地區計委弄不來的項目,你張曉東和一個個體戶就能弄成?現在結果快出來了,他能不眼綠?"管冠南覺得再這樣議論下去不好,便對文珞說:"這次回來,對沙穎印象如何?"文珞說:"不敢恭維,整個一個平原大集。"管冠南說:"一張白紙?"文珞說:"你是想讓我說好寫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畫最新最美的圖畫是吧?別圈我了,資本可是有趨利性的,哪兒投資環境好,哪兒賺大錢,資本就往哪裏流動。"管冠南說:"我要是給你打造資本窪地,提供優惠政策,創造優美的環境呢?我相信你的資本不會冷藏起來。不能人一闊,臉就變。"文珞說:"你還沒說我數典忘祖呢。我可向你聲明,我隻是回家轉轉。"文珈說:"你們在一起,怎麼總像烏眼雞似的,唇槍舌劍的。"大家哈哈笑成一團。
晚飯後,管冠南對楊炳華說,安排地區電視台全天候播放鹿城縣政府被砸的錄像;播地委、行署清欠的決定;再配些訪談錄,把聲勢造大些,安排半個月時間。
汪金生那天在鹿城喝酒後隨便說的話,引起縣政府被老百姓搶占。事情出現後,他知道自己捅了個大馬蜂窩,管冠南昨天上午的態度,讓他感到不寒而栗。昨天他急忙給周治平打了個電話,得知管冠南沒有向省委、省政府彙報,心裏才好受一些。從周治平的話音裏,他聽得出周治平對處理鹿城事件事先沒得到彙報,有些微詞;便說換屆前的幹部調整問題,沒想到周治平滿口答應,並囑咐他要按程序盡快操作。現在想來,他有些後悔,管冠南現在一心一意抓清欠,要抽幹部下去考核,能不引起管冠南的不滿?可細想起來也沒啥,一把手有安排,就是你管冠南也不能不聽吧。但願周治平別向管冠南把自己賣了就行,如果說出是自己提出來的,那在管冠南那裏自己就走了一步臭棋。
汪金生與管冠南的隔閡由來已久。早在管城時,管冠南做縣委書記,汪金生做縣委副書記。管冠南的一些怪招,弄得汪金生和一部分中層幹部手足無措,雖然一開始他沒有參與中層幹部的告狀,但誰都知道他是支持至少是同情那批中層幹部的。後來愈告愈烈,管冠南在常委會上大罵班子裏有內奸時,他忍著沒有當麵頂撞,但常委們都知道管冠南罵的是他。管冠南升任宛丘地區常務副專員後,他接任了管城縣委書記,自然將管冠南的幾個"鐵杆"拿掉,換上了與自己走得近的人。他雖然沒有直接聽到管冠南說什麼,但知道這個仇已經結上。他更沒想到冤家路窄,管冠南又成為沙穎副書記、行署專員,而且據說很快又能接任書記。若此,他隻能到省城做個副廳長終此餘生了。先安排幹部調整工作,以後聽天由命吧。想到這兒,他立馬打電話讓幾位副部長到他辦公室開個部長辦公會,把考核幹部的事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