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幾天要安安靜靜的和我過完人生最後的時光。
可是,當天晚上,晚餐的時候,司夜告訴我,宇……死了。
他把叉子,刺進了自己的喉嚨,整個都刺穿了。
等我趕到他身邊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冷了,
我什麼都看不見,我不知道宇到底留了多少血,他的血到底有多紅。
可是,屋子裏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夾雜著海水的腥臭,濃重的令人作嘔。
“我不會道歉,也不會後悔……”
“你愛過我嗎?”
“我舍不得你……”
為什麼?
你說你舍不得我,卻在我之前離開了這個世界,走得那麼的幹脆,那麼的直接,
灑脫的像凜冽的海風,沒有一絲一毫的眷戀。
我呼吸一窒,身體無直境的往下墜,有什麼東西從喉嚨不見光的地方,一寸一寸的湧出來
“哥……”還沒喊出聲,血卻先冒了出來。
一雙手臂驚慌失措的拖著我,“凝夕,凝夕……”
這情景一定很可怕,我很想對司夜說點什麼。血卻像滾燙的岩漿從我嘴裏不斷的翻湧出來。
他的聲音也飄得越來越遠,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等我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晚上,我躺在司夜的懷裏,軟綿綿的身體,連哭的欲望都沒有了。
“他呢?”
“還在地下室,我想把他送回軒轅家在荷蘭的墓園,好不好?”
我搖了搖頭,“還是葬在這裏吧,他不會想回去的。”
“好,我派人去辦……”
他擁著我的肩膀,輕輕的歎氣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怕我報複他?”
我轉過身趴在床上,疲倦的說“他從來沒怕過,他是不想我在下麵太孤單,所以……先下去等我。”
司夜親了親我,“有我在,怎麼會讓你孤單呢?”
我心一緊,轉過身靠過去,嘴唇貼著他的耳朵“司夜,我好難過,抱我好不好……”
“凝夕,不行,你的身體……”他將我探進衣服裏的手,按在了胸前。
我用額頭點住了他的唇,“司夜,抱我。讓我知道,我還活著。”
我的身體怕冷似的抽搐起來,緊貼著他的胸膛輕輕摩挲著,
他的身體好熱,熱的像一團烈火。
“凝夕,你受不了……”他的呼吸已經急促,卻依然執拗的推拒著我。
“我已經沒有幾天可活了,燃燒我,讓我在生命最燦爛的時候死去,不是很好嗎?”
他不再說話,因為沒有時間說話,
我們像愛著生命最後一天那樣擁抱著彼此,汲取著彼此的溫度。
最初的最初,我們傷口對著傷口,寂寞對著寂寞,兩顆同樣孤苦的靈魂,用欲望丈量愛情的深度。
最後的最後,我們一身的傷口,隻留下了寂寞,愛情在時間的罅隙裏灰飛煙滅,撚落蹉跎。
我的身體,他的身體,我們的身體都在動,我們都還活著。
活著的感覺真好,為什麼以前從沒發現過?
幸福其實很簡單,兩個人的擁抱,便是一個世界,為什麼從沒好好珍惜過?
我流了很多淚,他的唇沾著我的淚,有鮮血的味道。
“怎麼哭了?我弄疼你了嗎?”他顫抖著手,笨拙的抹著我的眼淚,不讓眼淚滑進我的嘴角,不讓我嚐到鮮血的味道。
我哭著搖頭,司夜很溫柔,雖然我感覺不到,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在很溫柔的愛我。
我哭,是因為,司夜,我又要失去你了……
神的手可以停下我生命的時鍾,可是,他不能停下你的。
我們的一生都活在無可救藥的黑暗中,現在,我要為你劃出一道缺口,抓住一線光明,尋一個出路。
我又笑了起來,邊哭邊笑,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
“司夜,知道我最想要什麼嗎?”
他啄著我的唇瓣“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我是屬於你的,一直都是你的。”
我笑的很開心,真的很喜歡聽他這樣說,比任何甜蜜的愛語都讓我沉醉。
“我,要你活著。”我用藏在手裏的銀針,紮進了他的後頸。
他的手緊緊的抓住我,如果我看得見,一定能看到一雙漫溢著哀求和恐懼的眼睛,
他捏得我的骨頭咯咯做響,淒楚的說了兩個字,“不要……”
然後,就直直的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翻過身,貼著他的臉,“對不起,我又騙了你。我不能帶你走,我的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可是,你的人生還沒完呢。”
“你,真的要這麼做?”北月走進來,將不知落在何處的睡衣披在我身上,
我拉好衣服,點點頭“是,又要辛苦你了。”
“怎麼不讓他多陪你幾天呢,就這樣結束,你舍得?”
我苦笑了一下“我就是怕自己舍不得,會帶著他一起走。”
“你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一切,叫我來就是為了給他催眠,偷換他的記憶,是不是?”
我用手臂環住自己,“起初,我沒想這麼做。我以為,他憤怒夠了,發泄夠了,報複夠了,就可以毫不在意的放手,或者幹脆給我個痛快。他是一個報複心極重的人,我沒想過他還會要我。可是,他卻說,要麼陪著他,要麼殺了他。我不能殺他,也沒法陪著他,我隻能讓他忘了我。”
北月摟著我顫抖的肩膀,無奈的問
“可是,你甘心這樣消失在他的生命裏嗎?從此以後,旋司夜心裏再也沒有軒轅凝夕這個名字。”
他停了一下,托起我的臉,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
“他不會記得你,不會思念你,不會再愛你。他甚至不會知道你曾經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這樣孤獨的死去,你受得了嗎?”
我淒涼的笑了笑,“受不了也要受,不過我很快就會死,所以我很容易得到解脫。可是……”
我拉住他的手,“北月,你怎麼辦呢?”
“原來,你還記得我啊。”他抱著我苦笑“可惜,我不能給自己催眠。不然,我也想忘記你。”
我輕輕一顫,“北月,我……”
“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他打斷了我,冰冷而堅定的說
“由始至終你最對不起的人是你自己。我不會死,如果你不想活在他心裏,那就活在我心裏。即使你拋棄了整個世界,我也舍不得讓整個世界拋棄你,令你孤零零的死在寂寞裏。”
我把臉埋進他的懷裏,“謝謝,有你送我,我可以安心的走。”
催眠的過程很複雜,需要幾天幾夜不停的對受施者灌輸記憶。
北月給他製造了一個又一個夢境,並且讓他相信那些夢境就是他前半生的記憶。
那些夢境與他的經曆大致相同,隻是沒有我,北月把我的影子從他的大腦裏摳去了。
一旦催眠成功,虛構的記憶就會在大腦裏生根,不會產生混亂,沒有時間限製,不影響大腦的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