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漸漸向晚,紅彤彤的落日緩緩沒入了地平線。
羽天綾在桃苑安置下來。趙徵派來協助罌笛和雪璃收拾院落的下人們都離開了,偌大的院子裏隻剩下包括堇風在內的四個人。
待罌笛和雪璃收拾好餐桌,羽天綾便稱自己累了,吩咐她們關緊院門,自己上了小樓的三層。
她裝作完全忽略別人、不要其他人跟隨的表情,使得罌笛和雪璃深深地對視之後,輕手輕腳地下了樓梯。隻有堇風不聲不響地跟在她的身後,卻也在二樓就止住了腳步。
步入臥房,羽天綾的視線隻粗略地在房中掃視了一圈,便舉步往房間中央圍著紗幔的大床走去。床上鋪著薄薄的錦被,羽天綾一頭栽倒上去,不一會兒,她的意識就墜入了朦朧……
西天的晚霞透過小樓的菱窗,在榻上盤膝而坐的堇風身上投下斑駁的疏影。日光隨著時間遊走,疏影漸漸黯淡下去,直到和房間內四處的黑暗融為一體。
堇風忽然聽到,一陣明顯是壓抑著的低沉啜泣,從小樓的三層隱隱約約傳了下來,細細密密地直鑽入他的耳朵。
心中一動,他睜開了眼睛,舉目望向樓上。
幽咽的啜泣聲仍舊在斷斷續續的傳來,好一會兒,都不曾停歇。
堇風身形未動,卻皺起了好看的眉。不知不覺,他鬆開了盤緊的雙腿、握住的拳頭。——他和羽天綾相識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已有約莫兩三個月了。在這一段時日之中,堇風從最初的失憶、到接受羽天綾稱他們二人是姐弟的說法;又突逢驚變,得知羽天綾是殷州的羽郡主……這其中,堇風的心情潮漲潮落,經曆了許多個起伏,才漸漸到了如今的些許淡然。
在堇風的眼中,羽天綾一直是個樂觀積極的女子。就算曾經遭遇殺手的劫持、身處逆境,也沒有流露出過悲觀傷懷的情緒,隻是如今,這是怎麼回事?到了成都府,暫時安定了下來,她卻在背人處偷偷地哭?
閱曆尚淺的堇風想不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本想裝作不知道,心想羽天綾也許哭一會兒就會好,然而,壓抑著的啜泣幽幽地響著,沒有絲毫要消失的跡象,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其中包含的感情,猶如漲潮的潮水,一波強過一波,讓堇風的心也不由自主地隨之悲傷起來。
終於,堇風按捺不住,從床榻上站起身來。然而,剛剛走出兩步,他的腳下就顯出了躑躅。
仿佛是察知他的猶疑一般,樓上的啜泣聲驟然提高了一個調子。
堇風驚了一驚,心道:之前的壓抑,恐怕就是羽天綾怕被別人聽見的緣故,這會兒,似乎是壓抑不住了……
因為是在近處,所以格外聽的真切。堇風卻不知道,就算羽天綾將音量再抬高兩度,同住在桃苑內的罌笛和雪璃也不見得能夠聽到小樓裏的動靜。
隻是這無形的催促,對於堇風心理造成的影響,就不一樣了。瞬間,他拋開心中剛剛生出的猶疑,重拾步子,往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