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

“太後……”榮公公被嚇懵了。

“走,咱們也去北三所,我要親眼看看皇上究竟在搞什麼鬼!”

皇太後下地趿上鞋,急步走出慈寧宮,坐上軟轎前往北三所。

天就要破曉了,天際東北角泛著一片青白。

太後的鑾轎抬進了長滿荒草的大院,她一下轎,就看見院中站著幾個氣勢非凡的高大身影,而韞恬懷中抱著絳彩,神情僵冷地盯著跪在身前的禦醫,雖然天色微暗,她也認得出跪伏在地的禦醫叫杜延年。

眾人見皇太後駕到,恭謹地請了安,便又圍到了韞恬身邊。

“看來在當中搞鬼的,還有皇上身邊的四大護法了。”皇太後心中冷語,雖然韞麒不在,但她認定絳彩之死是四大貝勒一手策劃的陰謀。

韞恬忽然抬眸,森寒地冷視著她,當她看見他眸中的悲憤和仇恨時,心中不自禁地掠過一陣寒顫。

“杜延年,她是怎麼死的?”她極力維持麵色平靜。

“回稟太後,是讓藥毒死的。”禦醫杜延年叩頭答道。

“被毒死的人不是都會臉色發黑、七竅流血嗎?何以她身上不見這些征象?”皇太後沉聲暍問。

“這……奴才不知……”杜延年顫兢兢地回話。“雖然皇上緊抱著這名猝死的宮女,不讓奴才診脈,但是隻有死了的人才能整整六個時辰都沒有喘息。”

皇上不讓杜延年診脈?這不免令皇太後大起疑竇。

“皇額娘。”韞恬邪詭陰沈的眼瞳緊緊盯住她。“禦藥房裏有許多明朝留下來的毒藥,誰能清楚每一種怪毒藥吃下去後會怎麼樣?杜延年不清楚,兒臣也不清楚,不過……皇額娘也許很清楚。”

皇太後駭異地看著韞恬,二十多年前她確實取了不少禦藥房的毒藥,暗中毒害與她爭寵的嬪妃,害死末出世的阿哥,事隔多年,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勾當,想不到韞恬都知道!

“皇額娘,絳彩因何入宮?不也就是受皇額娘指使前來行刺兒臣的嗎?”他的聲音冰冷透骨。

“胡說!”皇太後大聲怒叱,雙手無法控製地劇烈抖顫著。

“兒臣有沒有胡說,皇額娘應當比誰都清楚。”他露出一抹冷厲的笑容。“如今事跡敗露,皇額娘迫不及待殺人滅口,現在絳彩死了,死無對證,皇額娘心裏應該歡喜得很吧?”

這些話明白指出皇太後深藏的心思,如快刀利刃般直刺她的胸臆。

在韞驍、百鳳和百猊貝勒犀冷晶亮的目光注視下,皇太後驚得渾身寒毛根根豎起,大發冷汗。

“我沒有指使絳彩行刺你,更沒有殺人滅口……”皇太後受驚之下矢口否認,但是顫抖的聲音完全泄漏了她的畏懼,倒顯得欲蓋彌彰。

“太後,絳彩行刺皇上的凶刀在微臣的手裏,那上頭還留有皇上的血。”百鳳藉機發揮。“皇上顧念母子情分,命微臣攜出宮去,沒有拿來威逼太後,萬沒想到太後竟然殺了絳彩滅口,簡直傷透皇上的心。”

“你們竟敢誣陷皇太後,誰能證明我指使絳彩行刺皇上?”皇太後橫了心大聲怒喝。反正絳彩已死,死無對證,誰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絳彩已經死了,當然沒有人能證明,除非她活過來。”韞驍冷笑道。

“太後親自移駕到此,該不是來確認絳彩的生死吧?”百猊臉上浮起一絲輕蔑的微笑。

皇太後惶悚地呆站著,她憑著心狠站穩了後宮,憑著辣手奪來了皇太後之位,想不到精明了一生,現在竟落到了羽翼漸豐的韞恬手裏,在這幾個年輕貝勒麵前像個被施了法的木偶,僵凝得無法動彈。

韞恬見皇太後麵色又青又白的惶惶模樣,心中漸漸生出一絲憐憫。

“皇額娘,絳彩既然已經死了,兒臣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孝敬皇額娘之心依然不會改變。”他抱著絳彩緩緩站起來,黑眸悠遠地眺望天際,淡漠得恍若看破一切。

皇太後怔了怔,眼中微微露出一絲欣慰,慶幸自己當初沒有挑錯皇帝,如果韞恬的心有她十分之一狠,她這個皇太後的下場就難以想像了。

“請皇額娘回宮歇息,絳彩如何發送,兒臣還要與三位貝勒商議。”他淡淡地說道。

“我沒有殺絳彩。”皇太後歎了口氣,正色地說。“是誰毒死絳彩,皇帝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在這皇宮裏,絳彩也不是第一個無端猝死的人,兒臣若是追查下去,說不定追出其他疑案……”說到這裏,他頓住不再往下說。

皇太後立刻聽明白了,渾身不禁又是一陣冷顫。

“兒臣如今隻想好好安葬絳彩,不想追查她的死因,即使查出來是誰殺了絳彩,不過是多添一條黃泉路上的孤魂罷了,絳彩也活不過來。”韞恬深深凝望著懷中雙眸緊閉的雪白小臉,一旦將她送出宮後,再要見上一麵便很難了,想到這裏,他眼中不禁掠過一絲惆悵和痛楚。

他臉上寂寞淒涼的神情取信了皇太後,她相信絳彩真的死了,否則韞恬的眼神不會這般悲淒落寞。

“我回宮了,你就好好發送絳彩吧。”她回身彎腰坐進鑾轎裏。

“恭送太後。”

看著太後鑾轎走出大院,韞驍、百鳳和百猊迅即互望一眼,暗示時間緊迫,要在絳彩清醒之前將她送出宮去。

“王總管,送杜大夫出宮,這兒就交給三位貝勃爺。”韞恬低聲下令。

“喳。”王康小心攙起跪在地上太久的禦醫。

“臣告退。”杜延年彎著腰退了出去。

“皇上,時間不多了,請把絳彩交給臣。”百鳳輕聲催促。

“再等一下。”喂恬將她微冷的身子牢豐地擁在懷裏,靜靜凝視著仿彿安然沉睡在他臂彎中的嬌美臉龐,無比依戀地輕撫她蒼豔的容顏。

自始至終,他沒有讓她知道他的計劃,因為經過了那夜心靈的交融,他知道她永遠不會離開他了,但是自那以後,他的想法卻與她相反,他反而希望她遠遠地離開他,宮廷太黑暗了,一旦她落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境地時,任他是尊貴的帝王也無法及時護得住她。

歸去來兮散是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喝下去的,當她醒了之後,發現已經離開皇宮時,不知道她會怎麼想?會不會惱他?還是恨他?

“百鳳、百猊,朕把絳彩交給你們了。”他輕輕將她放在藤架上,背轉過身,蒼茫地遠望宮牆上端漸升的朝陽。

百鳳和百猊立即抬起藤架,謐驍拿一塊綢布將絳彩密密實實地蓋住。

“皇上,臣等先行告退了。”

“嗯。”

沉穩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了,媼恬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他孤身一人佇立在荒蕪的大院中,沉痛地緊閉上雙眸。

最終,還是隻有他一個人嗬--

絳彩昏昏沉沈地睜開眼睛,虛弱遲鈍地環視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