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的中年男男女女,不知道在談什麼。
而正中的那個,他在人群裏總是格外出挑而醒目的,很安靜,但是眼角眉梢透著些難掩的疏懶和倦怠,在看著遠方。他總是這樣,即使處在人群最中心,看起來也似乎又完全不在那裏。
言月咬了咬唇,條件反射般止住了腳步。
夕陽西下,染黃了不遠處的恂光池湖麵,波光粼粼。晚風正佳,言月睫毛微垂,見他們越來越近,她有意回避,躲在了銀杏樹後。明德樓又來出了一大群人,聽到有人叫她時,言月條件反射般渾身一僵,抬頭才發現,是一個陌生的四十多歲男人。
這個男人應該是來禮大上mba班的,剛下課不久。
她今天刻意打扮得低調簡樸,但是掩不住窈窕身段,雪白的皮膚,和那一雙抬頭時露出的瑰麗鹿眼,男人眸中明顯劃過一絲驚豔。
他是找她問路的,言月心不在焉答了,男人卻不走,又和她攀談,問她是不是禮大學生,今年大幾了,是學音樂的嗎?
言月還沒回答,影子忽然落下。
她抬眼看去,看到一張淡漠的側臉。
許映白攔在了兩人之間,遮住了男人視線。
“許公子,你熟人?”那男人顯然也認識許映白,臉上露出略顯尷尬的微笑。
許映白說,“學妹。”
他話從來很少,語氣很淡,男人很識趣,不再糾纏。
言月呆了很久,她沒有抬頭,也沒有摘下口罩,低聲對他說,“謝謝。”
謝謝。這個詞,似乎是他們之間,她對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許映白沒有久留,轉身走了。
影子被光線拉的很長,言月站在那裏,見他修長的背影,那股難言的鬱躁又爬上了心頭,不知從何而來,她緊了緊吉他帶子。
“言月,別再刪我號碼了。”隨著腳步聲,他折了回來,路燈淡淡的光線下,男人高挺的鼻梁和清雋的眉眼近在咫尺,凝著她,溫和卻禮貌地問,“好嗎?”
第五章
◎信任與懷疑◎
言月不知道許映白是怎麼認出她來的。她從頭到腳全副武裝,遮得嚴嚴實實。原本以為他隻是在做好人好事,幫路過的女孩解圍——他當然不是有這樣熱心的人。
言月手指緊緊揪住著自己吉他盒邊的掛飾。十六歲那年夏天揮之不去的鬱躁似乎又纏繞了上來,她在他麵前,似乎總是如此。
時過境遷,她長高了些,發頂毛茸茸的,如願以償,她終於和一心喜歡的人在一起了,但似乎過的也不是那麼好,眉宇之間纏著一縷若隱若現的憂思。
言月不是那種天生討喜的小孩,雖然家境優渥,可是她沒有安全感,需要人陪著,對喜歡的人很黏,對討厭的人,就會拒之千裏。
“手。”他站在陰影裏,說。
言月她方才從走神中陡然驚醒,掛飾鋒利的邊緣刺破了她的指尖,血珠從創口爭先恐後流出。
“沒事。”女孩低聲說,去兜裏翻了紙巾,紙巾很快被染紅。
她很喜歡逞強,從小如此。發燒近四十度的時候,也還會迷迷糊糊地安慰人:哥哥,我好像好了,腦袋已經不疼了,飄飄的。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去了,言月坐在石凳上,怔仲地看著許映白修長的背影。他從藥店出來,給她買了創可貼,碘伏和棉簽。
她聽他接了個電話,對電話那邊輕描淡寫說,“不去了。”
許映白的手生得很漂亮,和他的人一般,都像是造物主無法再重來的傑作,倘若把人比作作品。他天生就擁有上天的垂青,自己卻對這些都無比漠視。
左手的虎口處,有一道細窄的傷痕,像是美玉上的瑕疵。她對許映白避之不及,這次是她第一次看清楚他的手——除去在那年那個荒唐的夢裏,她記得這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