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燁身上的噬血殺戮之氣,無人能擋。
我站在屏風後麵,鼻端仿佛也感覺到了從他身上傳來的血腥味兒,就如許多夜晚一般,滿屋的靡媚之氣也掩不了絲絲隱隱傳來的血味,使人周身冰涼,我不由自主地用雙臂環抱了自己,雙手握住了身上披著的玉絲錦袍,那柔軟微溫的感覺讓我略定了定神。
卻聽得殿內有布帛撕裂之聲,從鏤空之處望了過去,卻見葛木林忽地一振雙臂,掙脫了兩邊拉住他的侍從,朝堂前大喊:“夏侯燁,西夷舊臣至死都會化為冤鬼來找你報仇!”
緊接著,他忽地彈起身子,衝向了殿中那雕金龍飾金片的紅木立柱,隻聽得咚地一聲,他的頭便撞向了那立柱,他原是習武之人,這一下撞得極重,金龍的尾部瞬時染上了鮮血,朝冠脫落,翻滾於地。
我不由一聲驚呼,卻看見他原是滿臉鮮血地躺在地上的,卻勉力將頭轉了過來,披散發絲,滿臉的鮮血之下,我看清了他眼眸裏那濃得化不開的憂傷與思念,仿佛聽見了他一聲低歎:瑟兒……
可那憂傷與思念卻化成了絕望,他應證了自己的判斷,我不是他的瑟兒。
殿內之人萬想不到他想盡辦法來求見夏侯燁,就是為了在他麵前一死,隻一瞬間,他身上的鮮血就從雕龍柱下流趟開來,婉蜒如一條來回曲折的小溪。
懂醫術的昌親王上前察看了他倒於地上的身軀,將兩指放於他的頸部探查,回稟夏侯燁:“皇上,他已是不行了。”
有宮人上前拖了他的屍身下去,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留下一條極長的血痕,清掃的宮人拿了幹淨的吸水棉布急急地擦著那血痕與龍身上的血跡,更擺上了能去除異味的茉莉香襄,不過瞬息功夫,殿內便又恢複幹淨整潔,連些微的血腥味兒都不聞,可我知道,葛木林這一死,在西夷舊臣之間的震動,卻不是這樣簡單能撫平的。
夏侯燁端坐於龍椅之上未動,臉色卻已是鐵青,他如他們一樣,都沒有想到,葛木林連分辯與稟奏都沒有,就用自己的性命一博,給他出了一個極大的難題。
第九十七章引子
他恐怕已經意識到了,葛木林之死不過是一個引子而已。
“嚴愛卿,近幾日景州府可有什麼動靜沒有?”夏侯燁忽地問道。
景州府並非一個州府,不過是建都城一條街道而已,臨桑城之戰後,夏侯燁使工部在這條街上修屋建宅,使原本是貧民居住的景州街大為改貌,變成豪院富宅林立,使西夷降臣全部集中居於此處,並命名此條街為景州府,並給其特權,如其中人等有作奸犯科案例,一般府衙不得擅管,隻能呈報昌親王的金吾衛府衙門,更是賜了在臨桑之戰中有功的西夷重臣免死金牌,無論犯下多大的罪,都可憑免死金牌獲得一次生機,而葛木林,就是獲免死金牌的其中一人。
可卻阻止不了葛木林自己選擇的死路。
嚴丞相的顯然未從震驚之中恢複過來,聽得夏侯燁不滿地哼了一聲,這才答道:“啟稟皇上,臣近幾日都與昌親王追查那一晚闖進兌宮之內的刺客下落,發現此批刺客雖大部分服毒身亡,但逃脫的,卻是當真全都出自一個神秘的江湖門派……”
夏侯燁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如此說來,你毫不知情?連葛木林為何堅持要見朕,也沒有絲毫頭緒?”
他聲音卻是輕柔淡雅,與剛剛的隱隱怒氣全不相同,可越是如此,卻越是使人感覺到風雨欲來,讓嚴子考不由自主地跪下,連聲道:“老臣該死,老臣該死……”
我瞧得清楚,夏侯燁坐於龍椅之上,卻是眼光一掃,殿內之人便人人垂下了眼,皆不敢抬頭,連他的叔父昌親王也是如此。
隔了良久,昌親王才道:“皇上,都是臣等的失誤,景州府一向風平浪靜,自臨桑城破之後,他們皆安分守紀,與中朝百姓並無二樣,除卻有幾位水土不服,染了傷寒舊病複發的以外,並無作奸犯科之事,因而臣等……”
“因而皇叔就忽略了,是嗎?”夏侯燁低沉柔和的聲音在殿內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