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離弦而射出,孫長忠剛剛還端定的臉色瞬間變得陰冷……那箭轉瞬而至,呼嘯聲中,倏地射向了奶娘……孫長忠手腕一翻,便將箭擊落,等得他站定,臉色卻是更沉……想必他已知曉,這一箭並非虛發,如若他不擊落,那麼,死的必定是奶娘了……他手裏唯一的籌碼變得一文不值。
“好好好!東宮錦,你不愧為烏金大王的女兒……我現在明白了,你在意的人,隻有你自己!”孫長忠從唇齒之間逼出聲來,竟如蛇聲噝噝,從內而外散著涼意。
“你錯了,孫大人,和公主比起來,老奴的命值得了什麼?”奶娘垂目道,“你用老奴來威迫公主,當真是老奴的恥辱!”
直至此時,曹杜卿眼裏卻也露出一些著急之色,想必他們皆明白,今天的局麵,已然成了一個死局,如果他們任由我們押了夏侯燁走,便中朝蒙受如此大的損失,既使以後救出了夏侯燁,隻怕在天下人麵前謝罪的人,便是他們,可如果不依舊我的話做,他們又能怎樣?
“東宮錦,你可否想過,你們能逃得到哪裏?帶著朕,想去臨桑城?在朕的皇土之上,想走到臨桑城?朕的緹騎會如附骨之蛆一般地追蹤著你們!”
第一百三十八印簽
我回頭向他望來,卻見他不動生色地用廣袖遮擋,拭去了嘴角的血跡,看來,那毛細針已然滲入了他的周身穴道之中,隨血液流竄,已不能掩飾住他身體的不適了,他在強自話語來遮掩自己的狼狽。
草原上傷痕最多的狼王總是最讓人尊敬的,我未曾想處於富貴錦繡之中的他,處於這種情況之下,卻還是保持了他的驕傲。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我卻是隻想著馬上帶他走,帶他離開這裏……不讓他的子民看見渾身俱在顫抖的他!
因我忽地想起了自己那年,被兄弟姐妹捉弄,絆跌落地時,看得清那些滿臉嘲意的麵孔,甚至於身邊的奴婢嘴角的鄙夷,如跌入泥沼,讓人呼吸不得。
“公主,我們得趕快行動……”流沙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們……”
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卻看得清楚,有少數幾人不經意般地移動腳步,穿過人群漸漸接近,卻是離我們越來越近,看他們眼神冷酷,訓練有素,想是孫長忠帶過來的人。
看來,他們準備強自行動了。
“夏侯燁,叫他們退出大殿!”冰冷的劍刃放在了夏侯燁的頸上,流沙月冷冷地道。
可夏侯燁卻未動,隻微微抬了抬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卻是睥睨之極,微微一笑,卻又將眼簾垂下。
流沙月大怒,手中利刃再遞進去幾分,夏侯燁的脖子便有血滲出,他卻恍若不覺,幹脆將眼簾都閉了。
流沙月的手卻是一哆嗦,我看清了他眼裏閃過一絲狠色,忙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阻止了他的進攻,卻是對夏侯燁道:“皇上,您莫非不想知道,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麼?端木華為何會出現在兌宮?他又去了哪裏?”
他抬起眼皮,眉梢雖有汗珠滾落,卻是似笑非笑地望著我:“錦兒,朕何必知道?這個天下,是朕的,遲一天早一天,朕總會將他擒拿。”
我心中暗急,卻是笑了笑:“是麼,你不想知道?可臣妾在那一晚可知道了許多事,比如說,他當到是不是真正的端木華,他和華妃是什麼關係?臣妾倒真是很佩服皇上的心胸寬廣,居然讓他以閹人的當了華妃的總管……”
他倏地抬起眼,極淩利地望著我,過了良久才道:“朕當知曉,凡物之所有,總有其值,愛妃這一次要朕用什麼來交換這個消息?”
我走近他,拿出一方絲帕,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這才低聲道:“聽聞臨桑城主葛底斯大人當初尚為西夷王宮侍衛長之時,與您裏外應和,暗通消息,來往書信上皆有一方您的隨身印鑒,見印鑒如您親至……今日情形,你們皆知,如此僵持下去對誰都沒好處,臣妾等並不想要了皇上的性命,不過想……”
他抬起眼:“不過想重賺回臨桑城?錦兒啊,錦兒……你以為憑一方印鑒……就能……”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你還要朕的親筆禦書?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