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懷家園距離距離市中心一百多公裏,是一家專門收治精神病人、腦癱患兒和老年癡呆症患者的郊區療養院,莫蘭換了三輛車,足足花了2個半小時才到達目的地
讓她有些意外的是,她剛到療養院門口,就發現高競的車停在那裏,看來喬納說得沒錯,他終於跟她走到一條道上了。按理說,是時候她該退場了,可是想到跑了那麼遠的路,卻兩手空空地回去,又有點不甘心。於是,雖然明知道會被高競罵,她最後還是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
莫蘭向療養院的工作人員自報家門說是高探長的助手,對方頗有些懷疑,因為她說她沒帶證件,他提議領她到院長室,因為“警方的人”此刻正在那裏跟院長談話,她正想說好,背後忽然傳來說話聲。回頭一看,原來是高競和一個白發老頭,兩人正一邊說著話,一邊從底樓的一個小辦公室裏走出來。
她用不著打招呼,高競已經看到她了。而且不出所料,看到她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瞪了她一眼。
“對不起,我遲到了。”莫蘭假裝沒看到他的表情。
“院長,她沒證件。”門口的工作人員一臉不信任地看看莫蘭
“她是……”院長看著高競。
“我們是一起的。”高競看著莫蘭說道,“她是新人。”
工作人員立馬鬆了一口氣,他快速跟高競身邊的那位很可能是療養院院長的白發老頭交換了一個眼色。
“抱歉,高警官,因為我們這裏有規定,不允許病人接觸家屬以外的人,而這位同誌,又沒帶證件……所以還請諒解。”院長充滿歉意地對高競說。
“沒關係。我們還是一起去看看我剛剛說的那位病人吧。”高競說。
“這邊走。”院長客氣地向前引路。
莫蘭發現剛才那位工作人員也跟在他們後麵,他手裏拿了一大串黃銅鑰匙。
“他被關在這裏多久了?”莫蘭悄聲問他。
“大概3年吧。”他爽快地說,現在他對她的戒心已經基本消除。
“他得了什麼病?”
“想自殺。反正就是精神有問題,我也弄不清楚,我隻負責開門和關門。”
他們拐過一條漆黑的小走廊,前麵出現一幢氣派的五層白色大樓。
“你們這裏的收費一定很高吧。”莫蘭望著那刷得雪白的牆麵,和大樓四周綠油油的草坪問道。
“比一般的療養院要高一些,因為我們還提供康複治療。”
“那麼那個人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還那樣,時不時鬧一回。”工作人員麵無表情地打開了大樓門口的鐵柵欄。
這是莫蘭第一次進精神病院,以前她隻在電視上看到過這種地方,因而對她來說,精神病院幾乎跟原始森林一樣陰森恐怖,她總覺得那一個個病房都象是幽深的洞穴,那些瘋狂的野獸就躲在裏麵,雖然他們現在看上去很安靜,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會突然發狂衝出來襲擊她。所以,當她一走進療養院主樓幹淨明亮的走廊,她的心就開始忐忑不安起來。她膽戰心驚地緊緊跟在高競和院長身後,用手提包擋在胸前,作出防衛的姿勢,同時不忘偷偷打量身邊那些逛來逛去的身穿藍色條子衫病人,他們都是瘋子嗎,他們會不會突然朝她撲過來?她憂心忡忡地想。
而病人們似乎對這位年輕女性的造訪也很好奇,他們有的站在那裏直直地怔怔地看著她,有的朝她奔過來做鬼臉,有的則在背後拉她的頭發,有的則哇哇大哭,還有人在自言自語,所有這些都讓莫蘭心驚肉跳,她感到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她真想轉身逃走。這時候,正在和院長說話的高競突然回過頭來。
怎麼樣?要不要到外麵去等?他用眼神問她。
不用了。我很好。她強自鎮定地用眼神回答他。
高競點了點頭,回過頭去繼續跟院長說話。
正在他們說話間,莫蘭突然發現那個剛剛還在不遠處哇哇大哭的中年男人正朝她正麵衝過來!他……他想幹什麼?
莫蘭節節後退,雖然他離她還有段距離,但他的舉動已經把她嚇得渾身發抖,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這時候,一隻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推到牆邊,那個中年男人越過她朝走廊的另一頭奔去。她抬頭一看,救她的人是高競。高競沒有看她,繼續在跟院長說話,但至此之後,他就一直站在她旁邊。
“不用怕,他不會傷害人,他隻是喜歡這麼跑來跑去的,每天都是這樣。”院長轉過頭,和藹地朝莫蘭笑笑。
莫蘭為自己的失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們拐到樓梯口,直接上了三樓。
“三樓是我們的隔離病房。”院長介紹道。
“他一直住在隔離病房?”高競問道。
“是啊,從3年前他來這裏後,他就一直住在隔離病房。”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302隔離病房。隔離病房有兩道厚厚的鐵門,工作人員打開外麵的那道鐵門,讓院長和高競進入病房的外間後便走出病房從外麵把門鎖上。
“這是為了以防他突然發狂衝出去傷害別人,他很不穩定。”看到高競和莫蘭臉上同時現出困惑的表情,院長連忙解釋道。
通過外間的玻璃窗,可以對病房裏的一切一覽無餘。
一個穿灰色條紋病人服,剃著平頭的年輕男孩,正坐在書桌前看書。19歲,莫蘭想,如果三年前他是16歲的話,他今年應該是19歲。現在看來,他的五官的確象那個人。
“他被送來的時候是什麼情況?”
“渾身是傷,家屬說是他自己弄的,我們也相信,因為他有自殘行為,並且有嚴重的自殺傾向,他來的時候,整天大哭大叫摔東西,到處亂拉屎撒尿,把病房弄得臭氣熏天,還無緣無故地打人,所以我們不得不把他捆在床上,每隔一段時間給他打鎮靜劑。”
“除此以外呢?”高競問道。
院長似乎不明白高競的意思。
“除了外傷以外,他身上有沒有別的病?”高競注視著玻璃窗對麵的年輕人。
院長清了清喉嚨,說道:“梅毒二期。”
雖然不出所料,但莫蘭還是心裏咯噔一下。
“他一開始拒絕治療,後來跟他談過好幾次才說服他。但病治好後,他就一直這個樣子,其實他一直沒好轉過。他的家屬也很少來看他,所以他恢複得更慢。”
高競忽然轉過頭去看著院長:“你說服了他?他是自願接受治療的?”
莫蘭知道高競為什麼要這麼問。如果男孩能被說服,就表明他那時候還沒有瘋,至少他還聽得進道理,跟外界的溝通也問題。
難道,他是裝的?
莫蘭的目光向玻璃窗內投射過去,8平方左右的小病房內,男孩正在專注地看書,他的臉沉靜安詳,好像根本沒覺察到玻璃窗外的動靜。誰知道這表麵平靜的海麵下是否藏著可怕的暗礁?
“他有時候顯得很清醒,有時候卻不是。他很讓人頭疼。”院長顯然很無奈。
“我是否可以跟他談談?”莫蘭插嘴道。
高競問院長:“可以的話,我們想跟他談談。”
“不,是我。”莫蘭補充道。
高競回頭盯著她。
“我想,還是我一個人跟他談比較好。”她對高競說。
高競猶豫了一會兒,才回頭問院長:“他最近情況穩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