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奚的講述沒有停頓,也沒有太多的感情。
她曾經有豐富的感情,比常人更細膩,但是都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劍,幹脆全部抹去。
“類似的事很多,有些事我也記不清了,他們不想應付我,所以送我去上很多課,我花了很長時間來說服自己,天底下就是有不愛自己小孩的父母。沒關係,我還是會愛他們。直到幾年後,他們有了自己親生的孩子。他們把所有的愛灌注在這個小孩身上,扮大馬給她騎,給她講故事,把她的搖籃放在臥室裏,我隻能在一邊看著,妹妹笑了他們會給我好臉,妹妹哭了我就會受到打罵。
“小學畢業的暑假,他們帶著妹妹全家去外地避暑,一走就是三個月。家裏的阿姨半個月後就不來了,從那時起,我學會了做飯。”
柏奚笑起來,過去太久,再重的東西也會變得很輕很輕。
蘇眉月抽紙巾抹臉。
裴宴卿捏著玻璃杯的指節用力到泛白,那些很輕的東西,風吹了十年,落到她心上再次變沉,墜得她不住下落。
她不得不暫時別開臉,克製地呼吸。
“我終於明白,他們不愛我,沒有任何理由,隻是因為我是我,我不是妹妹。”當時的柏奚阻止自己再往深處想,否則她恐怕早已在這種無望中提前自毀,甚至沒有機會觸摸到身世的真相。
“於是我又想到了一個借口,至少他們願意花錢培養我,錢也是愛的一種。直到十六歲那年,我偷聽到自己的身世,發現他們紙醉金迷的優渥生活都是通過變賣柏靈的珠寶古董得到的,而他們花在我身上的,不過九牛一毛,而那本來是我媽媽留給我的。”
柏奚自嘲一笑,手背按了按自己溼潤的眼角。
-太慘了太慘了,孩子不忍心聽下去了
-沒有愛,錢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羊是被圈養的自己
-我被刀子捅穿了
-一個人真的可以經曆這麼多事還好好活著嗎?
-我的柏崽,阿媽好心疼
蘇眉月罵了一句髒話,一邊流眼淚一邊氣得渾身都在抖。
“我以為我隻是沒有了心,不明白它同時造就的還有我的偏執。我求不到愛,於是把愛的幻影投射到我未曾謀麵的母親身上。倘若世上還有一個人愛我,或許是她呢?也隻有可能是她了。我想去找她,但我毫無辦法。所以當那個機會出現在我麵前時,我抓住了。”
柏奚一筆帶過了法庭對峙那段,時間線來到大四實習。
“有人向我遞了一張名片,我決定進娛樂圈,我不記得母親所有的事,我至少可以走她走過的路。《雪域南山》播完後我因故被雪藏,裴宴卿幫了我,我們倆就此結了婚。”
蘇眉月不知道該不該接這句話,求助的目光看向秦柔。
秦柔一針見血:“所以你們的婚姻是一場交易?她是你用來達成目的的棋子嗎?”
觀眾們臥槽一聲。
蘇眉月瘋狂拽她的袖子。
-秦老板太敢說了
-實不相瞞我心裏一個激靈
-但是結婚的時機真的很巧,難道裴仙心中就沒有懷疑嗎?
-她那麼堅決地想離開這段婚姻,有沒有這方麵的原因?
懷疑是人之常情,裴宴卿當然會有這樣的念頭,她親口質問過柏奚,柏奚似乎心存顧忌,沒有給她明確的回答。裴宴卿在心中說服自己,不是這樣的,柏奚沒有把她當棋子,把一切推到命運和造化頭上,否則她會更無法麵對這段感情,也永遠無法原諒她。
她們之間更大的問題掩蓋了這個問題,不代表這個問題不重要,柏奚始終欠她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