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閻天痕聽見了,微微側過臉,接住了她憤恨的目光,他看見那雙怒潮洶湧的眼底,隱藏著深沈的悲哀和絕望。

他心中一陣迷茫。那一眼,在他心頭紮下了根。

湛離和紫妍前去取簽紙,紫妍的上上簽寫的是:耕耘隻可在鄉邦,何用求謀向外方,見說今年新運好,門闌喜氣事雙雙。

「解曰,此簽不宜遠行,隻宜守舊。自有超達,時運漸亨。財祿俱發,訟不宜,財自至,婚可求,名利高,病獲安,孕生貴子,風水利順,家宅昌隆也。」湛離念著簽詩旁的注解。「紫妍,-問的是婚姻,簽上說孕生貴子,風水利順,家宅昌隆,-求到的簽真好-!」她替紫妍高興。

「我們來看-的。」紫妍找出湛離求的兩張簽紙。

「算了,我的別看了。」她意興闌珊。

「既然向菩薩求了簽,就一定要看一下呀!」紫妍把簽紙打開,看到一張寫道:花開花謝在春風,貴賤窮通百歲中,羨子榮華今已矣,到頭萬事總成空。她背脊一陣發冷,立刻把簽紙柔成一團。

「寫什麼?給我看。」湛離狐疑地從她手中把兩張簽紙拿過來,一看到詩句上那一句「到頭萬事總成空」,不禁重重打了一個寒顫。再看另一張,簽曰:與君夙昔結成冤,今日相逢哪得緣,好把經文多諷誦,祈求戶內保嬋娟。她的心劇跳,駭異地說不出話來。

「此簽舊有夙冤,問事無緣,貴人占之不吉,庶人占之不利……」紫妍愈念愈忐忑心驚,再也念不下去了。「阿離……」

「第五十一簽,在這裏!」

這時,在她們身邊傳來了一個柔細的嗓音,欣喜地念著簽詩。「君今百事且隨緣,水到渠成聽自然,莫歎年來不如意,喜逢新運稱心田。此簽好事重重,名利漸達,財緩發,婚可定,行人有信,病漸安,訟得理,時運亨泰,孕生貴子,風水合利,自有稱心之望也。真好,是上上大吉呢!」

為什麼人家求的簽都可以好成那樣?湛離落寞地微微側臉,發現求到上上簽的居然是閻天痕和他的「未婚妻」!

見他的「未婚妻」求到上上大吉的好簽,一臉幸福洋溢的表情,而她自己卻連求兩支都是下下簽,老天爺為何偏要這樣惡整她?一股無可言喻的憤惱霍然衝上她腦門。

「與君夙昔結成冤,今日相逢哪得緣──」湛離用力捏緊了簽紙,顫顫咬牙,滿眼深仇大恨地狠瞪著他。「閻、天、痕──」

這一聲憤恨切齒的低喃,愕住了紫妍和閻天痕的「未婚妻」。

「你們認識?」不知情的兩個人錯愕地看向湛離和閻天痕。

閻天痕一時不明所以,怔愣地望著湛離,整個心神漸漸被那雙怒火亂焚的眼眸吸進去了。

湛離眼角餘光瞥見閻天痕的「未婚妻」一臉茫然不解的神情,她心頭忽地閃過一個邪念,忍不住有了索性與閻天痕玉石俱焚的報複念頭!她把滿腹的惱恨妥善收拾起,換上一張無助心碎的淒楚麵容,大步一跨,直接撲進他懷裏!

「天痕,你怎麼可以始亂終棄?你不是跟我海誓山盟過的嗎?怎麼可以狠下心另娶她人?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如此一番幽怨淒絕、哀哀切切的控訴,當場嚇傻了閻天痕。

「阿離!-在幹什麼?」紫妍駭叫,簡直被湛離的舉動嚇飛了魂。

「你是不是要成親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湛離仍在大演血淚交織的棄婦戲碼,但是,當淡淡的男性氣息拂至她鼻瑞時,從來不曾和男人如此靠近過的她莫名地心跳加速,心底一陣慌亂起來。

這也是閻天痕第一次和除了自己的妹妹以外的女子如此靠近,錯愕驚詫之餘,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整個人陷在難以言喻的躁熱中。

「哥,這是怎麼回事?她是誰?」閻天香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眸,看著她無法理解的這一幕。

哥?!這個稱謂如一道響雷轟然劈進湛離的腦中,害她腦袋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

怎麼回事?她沒聽錯吧?那不是閻天痕的「未婚妻」嗎?竟然是他的「妹妹」?!

天老爺!她到底幹了什麼蠢事!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湛離尷尬羞愧得想自殺,驟然推開閻天痕,一把抓住紫妍的手,低著頭轉身畏罪逃走。

「阿離,-到底在搞什麼鬼呀?」紫妍被湛離的失常行為弄得一頭霧水。

「-不知道啦!那個男人就是閻天痕。」湛離一臉通紅且倉皇無措。

「啊!」紫妍大吃一驚,忙回頭想再看個仔細。

「別回頭,丟臉死了!快走!」她拉著紫妍,慌張地擠入人群中。她這輩子還沒有過此此刻更荒唐的經曆,糗到她隻想把自己裝進醬菜壇子裏去,放進地窖中不要見人了!

閻天痕怔然看著她急切逃跑的背影,半晌還沒從錯愕中回過神來。

「哥,你何時招惹人家姑娘了?還什麼始亂終棄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閻天香不可思議地問道。

「我沒有始亂終棄……」他辯解,電光石火之際,他忽然明白了湛離在搞什麼鬼了。想來她誤以為天香是他即將過門的妻子,所以才故意玩這個小把戲,目的是想破壞他的婚姻?

「那她是誰?你好像也認識她?」閻天香滿臉困惑。「我都被弄糊塗了。」

閻天痕的唇角扯出一抹荒謬的笑容。

「她就是湛離,咱們家的世仇。」

「什麼?!」閻天香詫異地驚瞪雙眼。「她就是湛離?」

「是啊,她在報那日的一箭之仇,大概誤以為-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吧?」想到她剛才尷尬臉紅的模樣,他就忍不住低低輕笑起來。好糊塗的仇家,想報仇也沒先搞清楚狀況。

「她可真有趣啊,居然想用這種方法報仇,哈哈……」閻天香掩口大笑。「哥,她不像你形容的那麼差呀!人長得不錯又很勇敢,可惜是咱們的仇家,不然我還真想認識她呢!」

「是啊,可惜是咱們的仇家。」他舉目遙望已經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哥,你沒喜歡上人家吧?」閻天香偷偷觀察他的表情。

閻天痕微-了下深邃雙眸。

「沒有,怎麼可能的事,我可沒興趣自找麻煩。」

「不過麻煩總是自己找上門來。」閻天香抬眸瞅著他,聳肩笑說。「我覺得你們兩人之間的感情交流得還不錯。」

「恨也是一種感情啊!」閻天痕懶洋洋地瞪她一眼。「-沒看她恨我恨得牙癢癢的樣子嗎?」

「有嗎?」閻天香柳眉輕揚,她倒是沒有注意到。「下回有機會再遇見她,我可得仔細瞧個清楚。」

「沒有下回了。」閻天痕斷然說道。「遇見她又不是多有趣的事,我可不想再遇見她了。」湛離那雙怨恨的眼眸總是讓他很不舒服。

「我倒覺得挺有趣的,她報複你的方法很別出心裁啊,好玩著呢!」閻天香天真地笑說。

「不管詛咒是真是假,我們和『湛家』還是少接近為妙。」他以平淡的語氣,掩蓋內心的波瀾起伏。

先祖的仇恨,他不想承續,那些遠古的冤案與他無關,他實在不想和湛離結下莫名其妙的冤仇。

他也希望,湛家能從詛咒的陰影中解脫,讓湛離能有個好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