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的小寵物一樣漂亮。”

葉平生前未娶正妻,葉鳴錚也並非妾室所出,沒人知道他的生母究竟是誰。或許融入了異域血統,他的眉眼比起尋常大夏人要來的更深邃惑人些。眼瞳乍一看是棕黃色,但現下仔細瞧著邊緣又像泛著些綠——不像真人,反倒真與那隻老虎的眼睛有七八分相似。

他的目光戀戀不舍地從謝懷寧臉上落到那顆眼球上。

微微偏頭,葉鳴錚用一種凝望打量的神情看著它,竟像是一人一虎在對視一樣。

許久,緩慢湊近謝懷寧的手嗅了嗅,確認沒有危險後抬起頭,衝著他倏然咧嘴一笑,繼而低頭用舌頭卷起那顆血淋淋的虎眼,竟是徑自嚼碎了含進了嘴裏。

昏黃的燭火隨著夜風搖曳,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在靜謐中被無限放大。這本是一場極詭異的場麵,可身處其中的兩人卻沒有任何一人察覺有什麼不對。

葉鳴錚將口中的碎渣和著古怪的汁液咽下去,喉嚨裏溢出類似獸類飽餐一頓後的饜足笑意。張嘴用犬牙咬上謝懷寧的手指,尖銳的犬牙壓在皮膚上,印出一點微不足道的痛感。

他眯著眼,含混地說道:“那現在我是唯一的了。”

第四章

謝懷寧從葉鳴錚那裏出來已經近子時。晏老夫人早已歇息,便提前使了春柳出來送他。

謝懷寧路上簡單向她說了幾句葉鳴錚的狀況,可那邊隻喏喏應著,神情並不十分在意。

畢竟自家少爺瘋了的這些年,除了禦醫,滿京都稍有些名氣的郎中、甚至是鄉野傳聞中的神醫,晏老夫人都一一找了個遍,類似的叮囑顯然已不是第一次從大夫嘴裏聽見了。

可這麼多年過去,也沒見著半個能將人治好的。

況且這次他們找他來,圖的也不是謝懷寧在太醫院都排不上名號的醫術。

他們要的是葉鳴錚喜歡他。

隻要小少爺願意留著他,叫他在眼前看顧他,那對整個葉府來說便就足夠了。

謝懷寧見春柳態度敷衍,眼珠微微動了動,心下明白她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說。後半路一路無話,直等走到門前,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隨口問道:“小公子此前還吃著藥?”

春柳沒料想他會說這個,先是一愣,隨即回答道:“是張禦醫開的方子。也不常吃,隻在少爺癔症發作時用幾次以寧神。”

謝懷寧默念了一遍,若有所思:“‘杏林國手’張慎張禦醫?”

春柳點點頭道:“張禦醫是先帝最慣用的醫師,藥方也是經眾多大夫認可的,謝吏目是覺得何處不妥?”

謝懷寧回過神,笑著搖了搖頭:“張禦醫的醫術有目共睹,他擬的方子自然是最好的。”

春柳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話中未盡的停頓,隻是謝懷寧不願再說,也就沒再多想,將人送上了馬車。

回去當值的耳房時,卻見昏暗的屋子裏麵已經坐了一道黑影。春柳被嚇得心口猛地一跳,趕忙提燈去看,直到看清晏老夫人的輪廓才鬆了口氣。

正是午夜最冷的時候,晏老夫人卻隻著了件單薄的外衣。春柳把燈籠放到一旁點了盞燈,拿了件棉衣走過去給她披上:“老夫人不是才剛剛歇下,怎麼又起了?這麼冷的天也不多穿些,別少爺還未好,您又病了。”

晏老夫人一隻手搭在木椅的扶手上,眼神有些渙散地虛望著一個點,許久才出聲說:“我方才見到了老爺和平兒。”

春柳一愣,見她模樣知道她這是又犯了心病,隻能順著她小心翼翼地道:“那是他們想老夫人了,所以托夢來看看您呢。”

晏老夫人卻隻直勾勾地盯著她手裏跳動的燭火看:“如果隻是想看我,怎麼以前錚兒沒出事的時候從不來?他們是怪我呐,怪我沒有護好我們錚兒,怎麼就叫他、叫葉府吃了這麼大的虧,偌大一個家,當年何等風光!現在死的死、走的走,就剩這麼個空殼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