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鳳珣的指尖拂過他的眉眼,幾不可聞地說道,“冷血寡情?能想出這一招來回絕所有人的心意,謝懷寧,這天下可再沒有誰能比你更能配的上這四個字了。”
第五十一章
謝懷寧從南夷離開的時候, 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還會再回來。
抵達南夷邊境的時候已經快到十一月,即將立冬,天氣竟也依舊暖和, 來來往往的行人穿著輕薄的紗衣,和北邊這會早就已經下過初雪的大夏簡直天差地別。
因著邊境已經多次短兵相接, 南夷對外人入境審查得格外嚴格, 謝懷寧換了一身南夷的服裝, 和苗嵐兩人輾轉半月, 才抵達南夷的皇都。
謝懷寧在城裏找了家酒樓落腳休整, 同行的苗嵐卻閑不住,剛剛用過午膳,轉頭便溜了出去,一直等到天色擦黑才回來。
她的神色看起來有些古怪:“你猜我下午看見了誰?”
謝懷寧視線在她身上打了個轉:“誰?”
苗嵐走到桌邊坐了, 倒了杯水喝了口:“桑然。你的那個小奴隸。”
自那天獵場一別, 謝懷寧已有半年多再未得到過桑然的消息, 這會兒聽見, 也微微愣了一下:“他怎麼了?”
“怎麼了?當然是好得很。”苗嵐瞥了他一眼,道,“不但沒缺胳膊少腿,聽說還升了官,現在從姬格的親兵營裏出來了,轉到宮中做了禦前侍衛, 日子風光著呢。”
謝懷寧回憶起當初桑然重傷離開的身影, 覺得他此刻的所謂的風光不會像苗嵐說的那樣簡單。
他思索了會兒忽而問道:“他的住處離這裏遠嗎?”
“應是不遠, 我也隻是遠遠見了麵, 沒去仔細打聽。”苗嵐道:“怎麼, 你要去找他?”
謝懷寧看著苗嵐警惕的神情, 無奈道:“隻是想去了解些事情,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苗嵐擰眉:“那種背主求榮的東西,我是不想叫你再被他蒙騙。”
“我從未受過他的蒙騙。”
謝懷寧道:“當年的事我未曾事前與他透露過風聲,我亦有錯。他是奴隸出生,與你我都不同,若他不拚命向上走,恐怕一輩子都不得翻身。
隻是遺憾與他多年主仆情分慘淡收場,但是我從來都沒有覺得他做錯了。實話說來若我換做他,當時情景,我也不敢說自己一定會比他做的更好。”
苗嵐冷哼一聲,並不認同他的話,但是卻也沒繼續反駁。謝懷寧知道她的性子,能叫她討厭的人,便是在她麵前磕頭認錯也不會叫她改觀半分。
笑著歎了口氣,道:“你晚上就在這裏休息,我去去便回。”
苗嵐本來說自己也要去,但是見謝懷寧的神情,知道他說出這話是有自己的主意,索性也沒再反對,點點頭應了下來。
桑然的住處的確不難打聽,畢竟是本朝罕見的奴隸出生的新貴族,隻是隨便朝小二問了兩句,那邊便興致勃勃地將他的事跡倒豆子一般地與他說了起來。
按照小二的指點,謝懷寧行了約莫半柱香工夫,便隱約看見了一間獨門獨戶的四合院。
作為正五品的禦前侍衛,他的住處隻能算的上中規中矩,屋子裏的布局也單調,看起來方方正正,倒像是個牢籠。
桑然今夜不用當值,回了府,便將自己縮在院子裏練起了刀。
他的刀法沒有什麼花哨的動作,卻招招是從戰場打磨出的鋒銳狠厲,空氣被刀刃破開的聲音在耳旁呼嘯,帶出若有似無的血腥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圍牆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淡淡的,像是讚賞:“你的刀法比當年精進了許多。”
桑然瞳孔猛地一縮,收了刀,趕緊轉身朝後望,逆著月色,牆上坐著的那人眉眼看不太清晰,隻能模糊地看見一個挺拔的輪廓。他身上藏藍色的衣衫隨著風微微鼓動,竟然他瞬間就記起了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