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間,陳夫人終於轉醒,醒來後隻覺得自己渾身都痛,特別是手腕有如割心般,看著守著自己的張欣如,她急急地問起陳方鐸的病情,當時和陳方鐸吵得激烈,傷人的話說了一籮筐,案幾上的茶壺茶杯砸了一地,可是見他一昏倒,她不由地害怕起來,沒有男人的家是什麼樣,她隻肖想像就足讓她膽顫心驚了,誰想到自己急跑過去居然會摔倒,而且摔在了碎瓷片上。
“娘莫急,爹早醒了,早上還來看過您,這會兒在東廂休息。”張欣如體貼地喂了她一口水。
陳夫人咽下茶水,幽幽地歎息,“還是女兒貼心。”但一想起陳籽妍心裏又恨了起來,早知今日就不該接她回來,如今陳方鐸已經知道了始末,隻怕欣如要嫁入張家的主意要落空了。
張欣如已經從張氏口中知道了兩人爭吵的原因,躊躇著要不要細問結果,又怕引得她傷心,思前想後半天用力地咬咬唇,依舊問出了口,“您和爹是為何爭吵?”
“張家來人了,他怨我不該應下這門親,我就不明白了,這張家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不能應下?說起來我比他更惱火,好端端的親事被她得了去,真是不甘,那張家什麼時候來人不好,非得這個時候?”現在隻怕雙流縣的人都已經知道張陳兩家的親事了,真不知要如何收場?
“這可怎麼辦才好?”張欣如一直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陳夫人不悅地掃了她一眼,“看你,遇到點事就亂成這樣,真是白費我的心,還不是沒到日子嗎?”花轎一天沒迎門,這事兒就還有轉機,蓋頭一蓋,裏麵坐著的人是誰,可沒人知道。
張欣如心裏一緩,姑姑說的是,還不是沒到日子嗎?
陳方鐸在得了消息之後,由丫頭扶著進了東次間,本來肅著臉,但看著她虛弱地撐著身子要給他請安,什麼話都沒說出口,在長歎之後囑咐她好生養病,便回了東廂房。
陳籽妍緊跟其後也來探了病,說了些不痛不癢的安慰話兒,陳夫人心裏恨得癢癢的,明知她不過是惺惺作態,也隻能抹著眼淚,欣慰地誇她是個孝順的孩子。
晚間,陳夫人臉上終於見了點血色,從午後到晚間,主院的東次間裏,人來人往的熱鬧得很,府裏有頭有臉的丫頭婆子都來探病、請安,這讓她本來鬱結的心情轉好。她知道,這些下人心裏可鬼著呢,誰得了勢,誰失了勢,每個人心裏都算計得清楚。看來陳府已經完全被她掌握,就算她與老爺大吵一架,陳家主母的位置也是不會改變的。
過了幾日,陳籽妍如往常一樣給陳夫人請客,陳夫人正和張欣如說著話,看她進門,笑眯眯地讓她坐到自己的榻前,雙眼盯著她的臉看了半天,方才幽幽地歎了口氣,“籽妍及笄之後,越發像個大姑娘了。”
陳籽妍沒有接話,隻是羞澀地抿嘴笑笑。
“籽妍長大了,該學著打理家務了。我這一病,家裏亂得緊,剛和你姐商量想讓她替我當會兒家,你就跟你姐學學,等將來嫁去夫家,也不至於手忙腳亂。”陳夫人靠在迎枕上,眯著眼揉著額,似是累得厲害。
“夫人身子不好,籽妍本該替您分擔,可當家之事我懂得少,多數還得姐姐拿主意,姐姐眼見著要出嫁了,嫁妝還不曾準備好,籽妍看著心急,不若這樣,家事姐姐多擔著點,嫁妝之事就交給我好了,等到花轎迎門,定讓姐姐漂漂亮亮地出嫁。”
陳夫人和張欣如相互對視一眼,眼裏有著不置信,陳籽妍會放過這等好機會?她們特意準備了幾個陷阱,等著她踩進去,可不想就此作罷,“嫁妝的事,其實不急的,我自己可以。”
“怎麼可以?繡花什麼的可費眼,到時欣如姐姐頂著個紅眼出嫁,多難看啊。”當家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她才懶得接手。
“妹妹體恤我,我也心痛妹妹啊,可不能讓你跟著我受累。”
“就當是練練手好了,反正總有用得上的時候。”玲瓏閣裏那幾個手巧的人,每天都很勤快,手中針線不離,可是所有衣服都是按照籽妍的尺寸做的,到時不知張欣如會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陳夫人不甘心地繼續遊說,“籽妍,欣如第一次當家,難免有些膽怯,你就幫她一把,讓她心裏多些底氣。”
“這?”陳籽妍抿著唇考慮了半晌,“這樣成不成,姐姐議事的時候,我在一旁坐著,替她壯個膽兒?”坐著不說話總成。
陳籽妍就這樣被陳夫人和張欣如拉到了旁聽席的位置,陳夫人可不相信她會不出聲,就算她不出聲也能想辦法讓她出聲。
可是,當張欣如正式當家那天,才知道想讓她入局還真不容易,議事廳裏站滿了回事的管事婆子,可是陳籽妍卻半天不見人影,張欣如派了丫頭請了三回,終於把人請來了,卻是被兩個婆子抬著軟椅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