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籽妍這麼一說,廳裏臉色變幻的可不止是芙蓉一人,還有一直強忍著的怒氣的張欣如,雖然陳夫人再三的保證最後嫁入張家的人肯定是她,但不知為何,張欣如總覺得心裏不踏實,但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她已經沒了退路,若是讓陳籽妍嫁進張家,她那莫須有的親事要怎麼解決?
當通房丫頭這種事情,大家都不會明說,可偏偏陳籽妍硬是把話給挑明了,也算是直接斷了芙蓉的退路,她本想先取得小娘子信任,再向她說明心意,由此躲過通房的命運,但現在恐怕是躲不過了,不由地悲涼如屋外的天氣。
陳夫人心裏恨得牙癢,“你明白就好,這張家可是大戶人家,聽說啊,家裏的丫頭都強過許多人家的千金小姐了,要是不讓芙蓉當你的陪嫁,還不讓人給小瞧了去。”
“前些日子,馬夫人總在我麵前說您的好,說是誰家的繼母也不如您,我當時懵懵懂懂的,如今可算是看明白了,您待我可是真心的好,欣如姐姐要出嫁您都舍不得將芙蓉送給她。”陳籽妍邊說邊拿餘光看向張欣如,果然沒讓她失望,張欣如整張臉扭在一起,拳頭捏得緊緊的。
張欣如的表現自然也落在了陳夫人眼中,心裏歎息真是年少沉不住事,陳籽妍擺明是想要給她們添堵,偏這人還真給氣著了,隻得轉移話題,說些題外的話,問來問去也就幾句老話,最後不得不揚手放她離開。
芙蓉跟在陳籽妍身後,一咬牙橫下一條心,上前一步拉住了她,“小娘子,芙蓉有話要說。”
陳籽妍回頭看著她,正巧撇見石榴微微一擰的眉心,“石榴,你去趟廚房,讓她們將我的午飯送去冬閣。”石榴猶豫地看了芙蓉一眼,但也順從的離開。
一個月來,陳籽妍一直暗中觀察著石榴,她這丫頭不止是忍性兒強,平時非常的低調,不喜言,總喜歡站在有陰影的地方,若是不成心關注,根本感覺不到身邊多了一人,完全沒有存在感,但越是這樣的人,陳籽妍就越是特別警惕。
芙蓉看她將石榴遣開,呼吸平緩了不少,小娘子聰慧過人,她已深有體會,在她麵前除了坦白沒有其他路可行,若是心中有鬼,那怕是一個細微的表情,都難逃她的眼神。
“想說什麼?”陳籽妍那了個空曠的地方,麵對著西苑的湖水,冷冷地問她。
“芙蓉不想當通房丫頭。”她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陳籽妍嘴角微抿,不想當通房丫頭?“這事可由不得我做主。”
“不,這事隻有您能做主。同為女子誰不希望琴瑟和鳴,又有誰願意夫妻間多出一人,芙蓉不願意,想來小娘子也不會願意,但身為奴婢再怎麼不願意,也隻能聽從主子的安排,夫人的想法並非芙蓉的想法,但請小娘子能體諒芙蓉的難處。”芙蓉一口氣說完,臉色泛起了微紅。
自從陳夫人將人送到她麵前,她就已經打定了主意,又怎麼會因為芙蓉幾句話就此罷休,“你到不需要將我想得如此小氣,既然夫人有此安排,我也不會待薄於你,姨娘的名分定會給你。”
芙蓉隻覺得寒氣由腳心竄起,急急表明心跡,“小娘子,芙蓉不貪圖什麼名分,隻求將來您看在我服侍一場的份上,讓我贖身,還我自由。”
“這我就不懂了,若是要贖身,找夫人不比找我容易?你好歹也跟著她十年之久,情分在呢?”聽到此,陳籽妍到是有些佩服她,那些稍有姿色的丫頭心裏頭總想著一步登天,而她向往的卻是自由之身。
芙蓉聽她提到陳夫人,嘴角浮起淡淡的悲傷,“我叔父獲罪連累全家,家中女眷皆被貶為官奴,我被張家買了去,方才沒被落在青樓之地,說不得幸運,因為這張臉惹事眾多,我的心意早已向夫人表白,可惜不知何故,惹惱了夫人,當年她的許諾也就順理成章地被忘記了。如今我能求的,能指望的,就隻有小娘子,通房丫頭也好,姨娘也罷,始終不過是身不由已,我隻求能改了奴籍,回複自由之身,也算是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親。”
“你此時說得好聽,也許將來見了張家四公子,就會改變了主意,罷了,我也不勉強你,若是將來你還能守著這想法,我也會成全你。”隻是現在她需要這樣一個人,吸引住張家四公子的眼球,方便她行事。
芙蓉心中舒緩,連日來壓著她無法喘氣的感覺漸漸消失,眼見著拐角處石榴的身影將近,急急給陳籽妍行禮,“有小娘子這句話就夠了。”
等到石榴來到近前,兩人早已經恢複了常態,一主一仆靜靜地看著湖水,臉上察覺不出一絲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