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鬥爭者(3 / 3)

“那是因為日高之妻絕望之餘選擇自殺,我在專訪時已經如此回答過了。”

“您所謂的專訪並不是在敝社舉辦的吧。”

記者若無其事地挖苦道。

“現在已經有人懷疑,其實那不是自殺也不是意外,而是他殺。”

佐伯社長想掩飾內心的動搖卻失敗了,變換姿勢之際,沙發冒出偌大的吱嘎聲。中年記者態度冷靜地觀察社長的表情並說明原委。東日本報社正在推動政壇淨化宣導運動,昨晚,有人來到敞社櫃台丟下一個大紙袋,內容全是關於東亞建設疑雲的相關文件與磁片,一旦加以驗證,將證明日高洋行的清白,日高夫婦之死是為了滅口。

“太過份了,我個人也就算了,居然想破壞我們公司聲譽,我一定要訴諸法律途徑。”

“我們很清楚貴公司是社會信用良好的大企業,但現在這個社會是連宗教團體也會因涉嫌大屠殺而受到搜查的,搜證與取材倘若多有避諱,市民恐怕無法諒解。”

“如果能夠證明貴公司的清白,對所有關係人士也是一件好事,您是否願意配合呢?”

佐伯社長帶著厭惡的目光瞪視兩名輪番上陣的記者。

“最重要的是應該趕快找到害我的寶貝兒子身受嚴重燒傷的犯人才對吧,我兒子的朋友提過,我兒子是受到威脅才不得不幫犯人開車的。”

“關於此事,等令公子痊愈之後,自然會請他詳細作證,但是根據剛剛提到的紙袋裏有張字跡潦草的便條紙寫著,在日高洋行住家的瓦斯器動手腳,炸死日高之妻的正是令公子。”

年輕記者表情顯得緊張,因為他早已準備好麵對佐伯社長的爆發,可惜估算錯誤。

“無聊透頂。”佐伯社長的語氣近似粗喘。

“無聊透頂……那種沒憑沒據的紙條能信嗎!”

“我也這麼覺得。”

‘什麼?”“我們今天來是想證明佐伯社長的清白,想證明那些證據跟證詞全是捏造的,事情沒有比這更簡單了對不對?”

“例如,這兒有份影本,是貴公司捐贈給田久保議員的一億圓彙款單據,日期是去年,卻沒有以政治獻金的款項提出申報。”“那隻是單純的申報錯誤罷了!”

“看來貴公司一直重複犯下相同錯誤,這份單據上記載的一億圓原本是日高洋行侵占的公款,假如已經彙進田久保議員的帳戶裏,那麼事件的關係圖要整個改寫了。”

冗長的沉默裏隻持續聽見佐伯社長的呻吟。

“我完全不知情,事情全是死去的日高幹的。”

“在過去民風純樸的時代,這種說法的確是蠻管用的。”

記者慎重的回答裏夾帶著惡意,接著催促同事起身。

“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告辭了,改日再登門拜訪,趁著警方主動要求同行之前,希望您最好能坦白相告。”

兩名記者走出社長室,準備關上房門之際還特地觀察社長的神色,可惜隻見到如同雕像一般靜止不動的背影。兩名記者從長廊走向電梯間,一邊低聲交談。

“據說田久保議員已經被他的後台舍棄了。”

“後台是誰?”

“不曉得。”中年記者撫了撫稀薄的頭發。

“檢調高層決定以田久保這條線索將東亞建設疑雲結案,政界方麵也表示田久保向來風評不佳,如果犧牲他一個人就能解決事情,那政界也不會進行任何幹預動作。”

“可是不是說要深入追查嗎……”

“沒辦法,總不能鬧得全國人心惶惶,政界驅逐田久保一人,通風暫時可以好一些吧。”

“反正遲早會有人繼承田久保的勢力與地位,總有一天又會發生類似事件。”

“知道就好,別說出來。”兩名記者不自覺縮起頸子,走進開啟的電梯。

第十代李恩佛得伯爵高得霍普?格雷普斯清醒時,人是躺在床上。這裏不是醫院,而是遠東大飯店高級套房的臥室,身邊則擺著點滴器材,空氣彌漫著藥品味道。

“伯爵,您醒了嗎?耳邊傳來莫莉小姐的聲音,映入伯爵眼簾的她,雖然沒有穿白衣,看起來卻像極了能幹又冷漠的護士。

“我躺了多久?”

“十五小時,隻要再忍耐一下,明天就能恢複正常行動了。”

“我知道了,隻是這樣實在太狼狽了。”

“換成一般人早就一命嗚呼了。”

“我一直以為失敗這個字彙是為了別人而存在的,那四人怎麼樣了?”

“那四人”指的自然就是虎之介、風子、露妮、亞羅沙。得到的答案是“逃走了。”,伯爵的嘴角不禁扭曲起來。想到他自己的情形,也不好責備部屬。

“向所有血族發出命令,追拿那四人,非把他們揪出來不可!”

“遵命。”“對於日本政府方麵也要采取行動,花多少錢也無所謂。”

“一切照辦。”“那四人休想有好日子過,一定要他們搞清楚,要想過幸福日子就必須接受絕對的統治,依令行事、謹守分際,不光那四人,全人類都必須如此。”

伯爵以刺探的眼神望著默默傾聽的女秘書。

“我的目的是為全人類謀求幸福,你明白吧,莫莉小姐。”

“屬下明白。”

“那就退下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莫莉小姐行一鞠躬之後走出房間,留下伯爵一個人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他的表情看不到一絲挫敗,除了統一四大血族、統治全世界的遠大目標之外,他似乎也期待著完成複仇這類微不足道的小目標。

星期四與父親再會,星期六與妹妹第一次見麵,又結識名叫露妮的少女。星期日與李恩佛得伯爵非友善麵對麵。而今天是星期一,五天下來彷佛過了十年一般。虎之介的人生已經與安定斷絕關係,從此以後要開始想辦法恢複安定的日子。就算真有恢複的一天,也不再是過去的安定了。處在必須以戰鬥換取安定生活的立場,才終於體會到安定生活的可貴。

露妮對亞羅沙說道。

“想不到你長得這麼纖細,我還以為熊之血族的人都長得跟熊那樣龐大。”

“阿姐,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是錯誤的,其實熊是很纖細的動物。”

亞羅沙刻意眨著一隻眼。

“因為熊尚愛吃蜂蜜跟水果。”

逃出遠東大飯店之際,隻有露妮一人身上好端端穿著像樣的衣服而已。於是露妮奔進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量販店,買齊三人的衣服。然後在星期一下午的橫濱市山下公園,四人坐在長椅上眺望港口,從左到右依序是虎之介、風子、露妮、亞羅沙。

“現在接下來要按怎樣?”

亞羅沙提出一個理所當然的問題,虎之介並未立刻回答。他的大目標是讓風子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但他也不知道具體方法應該怎麼做。

“最好噯去找親戚,百分之百鐵定伯爵已經捷足先登,搞不好還會連累他們。”

“嗯,我知道。”

“其實我也是唔護照的非法移民,很難遵循法律途徑尋求保護。”

“我的護照也在伯爵手中,隨隨便便跑到大使館或領事館露臉就等於自投羅網,況且在尚未向伯爵報仇之前我是不會離開日本的。”

冬風從海麵吹來,拂亂了四人的瀏海。虎之介思忖半晌。

總有一天非得跟李恩佛得伯爵一決勝負,如果輸了就到時再說,如果贏了,虎之介跟風子就能展開全新的人生。為了獲勝,非爭取時間不可。這次在遠東大飯店的戰鬥沒有輸掉隻是一時的僥幸,現在跟伯爵正麵交手肯定會輸,所以需要時間培養足以得勝的實力。

“沒法度,這段時間能躲就盡量躲了。”

亞羅沙這番話說得毫不掩飾,從現實麵來看的確是這樣沒錯。即使相信明天會放晴,也無法否認今天下的雨。況且爭取時間是需要經費的,必須找個工作賺取生活費,亡命天涯可不像電影小說裏描寫的那般羅曼蒂克。亞羅沙整個人轉向其他三人提議道。

“大家甘袂覺得,與其隻有兩個人,四個人比較容易壯膽嗎?”

“你意思是想團體行動?”

“我憮興趣再屈居人下,不過平起平坐的盟友倒是不排斥,而且我手邊還帶了小禮物。”

亞羅沙刻意拿起擺在腳邊的旅行袋,露妮質疑地盯著旅行袋。

“那是什麼?”

“裏頭是伯爵活動經費的一小部份,所謂的“少”,嘛有一千萬圓。”

“真服了你,你是用偷的嗎?”

“我隻是意思意思拿了他一點,奈有需要我會寄一張收據給伯爵。”

“這不是讓他更火大嗎?”

“我晤需要為伯爵的心理健康負責,按怎?要不要一起行動?”

“好吧,我沒意見。”

露妮不經意表示,她很重視難得有機會碰麵的海穆蘭摩爾之間的緣份。

“大家在一起比較好。”

風子頭一次表達意見,於是四人做出結論。虎之介苦笑道。

“好是好,但這樣不會太醒目了嗎?”

光用看的就知道露妮跟亞羅沙是外國人,而且外表搶眼,加上亞羅沙還一口怪怪的關西方言。無論走到哪兒很難不引入注目。然而在這場以伯爵為共同敵人的戰鬥當中,相信露妮與亞羅沙可以成為值得信賴的好戰友。

虎之介需要露妮進一步詳細教導自己了解血族的過去與現在,亞羅沙則可以負責保護風子,同時也能向兩位前輩學習控製並提升海穆爾能力的方法。

逐漸覺醒的海穆爾如此告訴虎之介。

虎之介抬高雙腳,從長椅彈跳而起,其他三人亦以相同的動作跟進,走在兄長身後的風子問道。

“哥哥,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我們邊走邊想,先走再說吧。”

虎之介甚至還打算說,視心情而定,想想覺得太做作了,所以沒有脫口而出。腳下一邊走著,虎之介現在最擔心的是風子就讀的國小:心想不知該如何是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