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雪兒回美國之前,打電話約林適一見了一麵。那天林適一在電話裏表現得很猶豫,因為那天早晨醒來,他發現自己脖子上套著一根粗麻繩,他很驚慌,忽然間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
“喂,林適一嗎?是我,蜜雪兒。”
“喂,你怎麼了?我聽到你喘氣的聲音。”
“喂——”
林適一把繩子一圈一圈從脖子上解下來,聽著電話機裏的聲音,隻覺得遙遠。他忽然很想掛在電話,不想跟她說話,這樣想著,就把繩子和電話機一起,丟到了一邊,翻身睡去。
這樣的早晨,沒人等他,沒人需要他。除了睡覺,他沒事可做。公司倒了,杜柔柔走了,再也沒人要他。他就像睡在地上的一條倒黴狗,誰經過的時候都想踢他一腳。
但他還是去赴約了,畢竟曾經夫妻一場,再怎麼也不能翻臉不認人。雪兒事先布好了飯菜,飯館顯然是她事先看好的,既幽靜又雅致,很適合談話。
水晶珠簾一掀,林適一看見了蜜雪兒的臉。她飽滿的麵龐依舊很美,身上有一股高貴之氣。她穿著淡紫色旗袍,腕上戴著一隻透亮的玉鐲。
林適一說:“我該叫你什麼好呢?是叫雪兒呢還是叫舅媽?”
“一哥,別這樣,我知道你恨我,其實,我出國以後過得很苦,但又不能回來,你舅舅他……”
“別跟我提他,我沒這個舅舅。”
蜜雪兒沉吟了片刻,說:“吃點東西吧。我見你其實沒別的意思,不過是想隨便聊聊,說說話,回國一次不容易,花銷是很大的,你舅舅他又沒那麼多錢……”
“你能不能不跟我提我舅舅?”
“幾年不見,你脾氣還是那麼壞。”
“幾年不見,你倒是越變越美了。”
兩個倒黴鬼聚在一起,回憶過去,抱頭痛哭。蜜雪兒問一哥,她現在還可不可以回頭。一哥抱住她說:“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們同時想起在學校小樹林裏的那次親熱,在高潮來臨的時候,蜜雪兒還不忘高聲喊叫:“林適一,你一定要帶我出國!”他們哭了很久,最終還是要分手。從飯館出來,林適一打了一輛車,把蜜雪兒送回北京飯店,交回到舅舅手裏。
這天晚上,林適一整晚看那盤舊錄像帶,那盤“黑色巫師把女孩變沒的錄像帶”,是許多年前舅舅從國外帶回來的。那時候,他風華正茂,人生就像一張白紙,後來因同宿舍的室友顧凱歌倒電子表認識了女孩兒蜜雪兒,以後的日子就像做夢一樣,過著過著就亂了套。他現在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他心裏一點數都沒有。
就在他昏昏沉沉想要睡去的時候,一個陌生女人打來電話,說想要見他一麵。
“我?”林適一放下電話,心裏感到有許多隻螞蟻在爬。